第55章 王子和宝石

安德洛美达刚在教工餐桌上落座，一个秃顶的胖老头就挤到了她身边。是斯拉格霍恩。

        “安德洛美达，安德洛美达，正是我希望见到的人！”他热情地大声说，海象般银白色的胡须一抖一抖的，“我早就想认识你了！”

        “你好，斯拉格霍恩教授。”安德洛美达礼貌地说。

        “你知道我——当然啦，我以前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布莱克家的人都在我的学院，除了你爸爸！抱歉——那场不幸——他是个很有天分的巫师，梅林勋章绝对受之无愧！你叔叔雷古勒斯一入学我就把他弄到手了，要是兄弟俩都在我那儿就好了。”

        他说话的口气，就像一位热心的收藏家在拍卖中输给了对手。

        “今天晚上到我那儿去吃一顿便饭怎么样？我们有一个小小的晚会，只邀请了几位冉冉升起的新星。”斯拉格霍恩说。

        他似乎很想把安德洛美达也纳入他的收藏。他以自己为核心搞了个鼻涕虫俱乐部，像一只胖鼓鼓的大蜘蛛，这里吐一根丝，那里吐一根丝，在身体周围结成一张网，把各行各业的人才全都网罗在身边。

        安德洛美达刚准备拒绝，斯拉格霍恩突然精神大振。

        “哈利，我的孩子！”他声如洪钟地叫道，“过来，过来，我们刚刚提到你呢！”

        他挺着大肚子走下去，天鹅绒马甲上的金纽扣眼看就要迸掉了，身手却意外的敏捷，不由分说地把波特抓了过来。

        “我想你们应该认识吧？”斯拉格霍恩像主持人隆重推出大明星一样向安德洛美达介绍，“哈利·波特！”

        “认识。”波特尴尬得满脸通红，低声说。

        斯拉格霍恩笑眯眯地端详着波特，仿佛在看一只美味多汁的大苍蝇。

        “我从没见过这样一个魔药天才！”他宠爱地说，“有天赋——像他妈妈！我只教过几个天资这么高的学生，我可以告诉你，安德洛美达——就连西弗勒斯——”

        斯拉格霍恩突然伸出一只胳膊，从教工餐桌的最角落把斯内普钩了过来。

        哈利看到那张令他恨之入骨的脸，内心的愤怒和憎恨简直白热化了。他觉得自己身体里释放出非常强烈的仇恨，他简直不敢相信斯内普竟然感觉不到这些仇恨的火焰。

        斯拉格霍恩对餐桌上的暗流一无所觉。

        “别一个人吃饭，来跟我们聊聊，西弗勒斯！”他快活地打着饱嗝说，“我正谈到哈利在魔药学上的特殊才能！当然也有你的功劳，你教了他五年！”

        斯内普的目光顺着鹰钩鼻子落到哈利身上，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有趣，我从没觉得我教会过波特任何东西。”

        “哦，那就是天才！”斯拉格霍恩叫道，“你没看见他第一节课熬制的活地狱汤剂——从没见过哪个学生第一次能做得比他更好，我想就连你，西弗勒斯——”

        “是吗？”斯内普平静地说，眼睛像钻子似的盯着哈利。

        哈利不想让斯内普知道他在魔药学上新才华的来源——是混血王子的旧课本帮他赢得了斯拉格霍恩的热烈称赞。

        王子几乎在《高级魔药制作》的每一页上都添加了笔记，他对教材作者利巴修·波拉奇提出了很多异议，并且全都给出了更好的方法。

        他是无可争议的天才！

        安德洛美达一挥魔杖，把青苹果变成了果泥，小口地吃着。

        “漂亮的无声咒！”斯拉格霍恩叫道，“六年级就开始教无声咒了，可是很多人直到毕业都学不会！”他笑眯眯地看向哈利，“不过我们的救世之星肯定早就掌握了——”

        “无声咒需要很强的注意力和意志力，而有些人，”斯内普的目光停留在哈利脸上，“是没有的。”

        哈利怒视着斯内普。

        他在课上永远不能得心应手，总是被针对，施展不出一个真正的无声咒。但是在课后，远离斯内普的嘲讽，他一下子就成功了。

        王子的那些笔记并不都与魔药制作有关，书的空白处还有很多他自己发明的小恶咒和小魔法。哈利尝试了几个咒语，都很有趣。他甚至在王子的指导下施展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无声咒——倒挂金钟。

        毫无疑问斯内普是个糟糕透顶的老师，王子教给他的东西比斯内普要多得多。

        ……

        安德洛美达没有去参加斯拉格霍恩的晚宴，而是在她的新办公室里看书。门外响起一阵鬼鬼祟祟的动静，她一挥魔杖，波特抱着冥想盆跌了进来。

        “抱——抱歉。”他窘迫地说。

        格兰杰挤开他，热切地看着安德洛美达：“对不起，我们来是有事情——”

        “我们没有！”韦斯莱赶紧说，似乎想从她怀里抢什么东西。

        格兰杰动作飞快地躲开他，把一本破破烂烂的《高级魔药制作》递给安德洛美达：“我们想请你帮忙看看，这本书——没有什么问题吧？”

        听她的口气，仿佛巴不得安德洛美达告诉他们这是一件危险的黑魔法物品。

        “王子只是有一些过了头的幽默感。”波特说。

        “残忍得过了头？”格兰杰嚷嚷道，“钩住脚脖子把人倒挂起来！谁会花时间和精力编出这样的咒语！”

        “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说，“他们就爱搞那些玩意儿。还有，嗯——”

        “还有我爸爸。”波特说。

        他想用不经意的口气，好像只是随口提到，但并没有取得这种效果。安德洛美达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他。

        “什么？”罗恩和赫敏同时叫道。

        在他们争执的工夫，安德洛美达已经将那本《高级魔药制作》从头翻到了尾。事实上她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字迹，混血王子——混血普林斯。这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旧课本。

        “你崇拜他。”安德洛美达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波特，“你甚至幻想他是你的父亲。”

        “我爸爸使用过那个咒语。”哈利说。

        他放弃了掩饰，完全忽略了他父亲是纯血统的事实，心里充满着热切的渴望。哈利在冥想盆里看见过他爸爸对斯内普使用倒挂金钟。这几天他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想法，一种很奇妙的可能性。混血王子会不会就是——？

        “或许你爸爸用过它，哈利，”赫敏说，“但使用过它的不止你爸爸一个人。我们看见过一大堆人都在使用它，也许你已经忘记了魁地奇世界杯——食死徒就很喜欢把人悬在半空，让他们昏昏沉沉、无能为力地在上面漂浮。”

        哈利的心陡然一沉，他也想起了食死徒。

        罗恩尖锐地指出：“赫敏，你不喜欢王子是因为他的魔药课比你好——”

        “跟那个毫无关系！”赫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别再一口一个‘王子’的，就好像那是他的头衔似的，我敢说那只是一个愚蠢的外号，而且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个正经人！”

        “我不知道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印象。”哈利回过神来激烈地维护王子，“如果他是一个未成年的食死徒，他就不会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混血’了，是不是？”

        尽管那些随意涂写的咒语有些残忍，但哈利决不相信那个才华横溢、给了他那么多帮助的男孩会是坏人。

        “有没有可能王子真的是个王子？”罗恩说。

        “巫师界没有王子！也没有贵族！”赫敏轻蔑地说。

        ……

        安德洛美达告诉他们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旧课本，格兰杰看起来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拽着韦斯莱离开了，波特磨蹭到最后，留下了冥想盆和一小瓶记忆。

        “我想你可能愿意看看。”他说。

        安德洛美达盯着那个瓶子，很慢很慢地把里面的银色物质倒进冥想盆。它们旋转漂浮，发出淡淡的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扎进了她父亲的记忆里。

        夜幕深沉。一辆疾速行驶的摩托车在拐角处突然转弯，以至于两个追踪车上的警察同时叫道：“哇！”一个警官用他的大脚猛踩刹车，眼睁睁看着那辆摩托车在没有把任何一个人摔下去的情况下成功转了个弯，消失在狭窄的街道里，只留下一道红色的车尾灯光。

        “我们已经成功了！”另一名警官在巡逻车上兴奋地大叫，“那是一条死胡同！”

        警车在追踪中穿过狭窄的小巷，车侧上的油漆都被刮掉了。他们苦苦追寻的那两个坏小子就在车前灯照射之下，在十五分钟的追赶后终于停止了逃亡。小天狼星和詹姆在一面高耸的砖墙和警车之间被堵住了，他们的处境就像是面对着某个咆哮的、两眼发亮的食肉动物。

        车门和小巷的墙之间空间很小，所以两名警察很难从车上下来。如果要他们像螃蟹一样爬着接近那两个恶劣的骑手，那可是会伤害他们的自尊的。身材胖些的那个警官用他的大肚子紧贴着墙行走，为此他的衬衫扣子都从衣服上绷开了，最终他的后背把后视镜给折断了。

        “下车！”他冲那两个傻笑的少年吼道。他们看似愉悦地坐在闪着光的蓝／灯后面，就好像很享受似的。

        他们按照他说的办了。胖警官怒视着他们。

        他们那时候看起来很年轻，仿佛刚从霍格沃茨毕业。小天狼星留着长长的黑发，英俊又高傲，像个玩吉他的嬉皮士。詹姆也有着黑色的头发，但他的头发很短，在脑后乱糟糟地支棱着。他戴着眼睛，咧着嘴，身上有一股逗你玩的使坏劲儿。两个人都穿着印有金色大鸟的t恤衫，象征着某个震耳欲聋的、不成调子的摇滚乐团。

        “不戴头盔！”胖警官叫道，手从一个没有戴头盔的脑袋指向另一个，“用那么快的速度超速行驶！不顾警察的阻止！”

        “我们很乐意停下来小谈一下，”詹姆说，“只有我们在尝试——”

        “不要耍小聪明——你们俩有麻烦了！”另一个警官咆哮道，“姓名！”

        “姓名？”小天狼星重复道。“呃……好吧，让我们想一想。威尔伯福斯……所罗门王……伊奥温（小精灵）……”

        “这名字可真不错，男女通用，”詹姆说。

        “哦，你指的是我们的名字？”小天狼星问道，麻瓜警官愤怒地低骂着。“你应该说清楚！他是詹姆·波特，我是小天狼星·布莱克！”

        “事情马上就会变得更麻烦，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小——”

        但詹姆和小天狼星都没有注意他，他们突然变得像猎狗一样警惕，盯着两个警察的身后，越过警车的顶部，他们望向小巷黑暗的入口。然后，他们同时迅速把手伸到后面的口袋里。

        在心跳声之间，两个警察都想象着正有许多把手／枪对着他们，然而过了一会儿，他们看见那两个骑手从口袋中拿出的不过是——

        “小木棍？”胖警官嘲笑道，“真是一对爱开玩笑的人，是不是？很好，我们要逮捕你们，罪名是——”

        然而他没能说出罪名。詹姆和小天狼星大叫着发射魔咒，前车灯的光束晃动了一下。

        两个警察转过身，然后吃惊地望向后面。三个男人正在飞——确实在飞——他们紧贴在扫帚上——与此同时，警车用后轮猛跳起来。

        麻瓜警察目瞪口呆——

        随着“砰砰砰”三声巨响，他们听到那些骑在扫帚上的人撞在仰面朝天的汽车上，显然，他们已毫无知觉地摔倒在地上，同时，被撞坏了的扫帚的碎片哗哗地落在他们身边。

        摩托车又一次生龙活虎地咆哮起来。嘴巴大张着，胖警官用尽全部力气回头看着那两个少年。

        十分感谢！”小天狼星发动了摩托车，“我们欠你一个人情！”

        “是啊，非常高兴遇见你们！”詹姆说，“不过别忘记：伊奥温！那是男女通用的！”

        随着一声使整个地球都颤抖的震动声，两个麻瓜警察惊恐地互相紧抱着对方，警车刚刚掉回了原位。轮到摩托车跳起来了，在他们怀疑自己的眼神之前，它飞入了空中。

        詹姆和小天狼星冲到夜色里，他们身后的尾灯闪烁着，就像一颗将要消失的红宝石。

        很难分清这两个年轻的男孩最初投身革命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叛逆，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英勇地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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