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人间二三事

　　第十五章：人间二三事

　　（一）

　　休息了两日，觉得身子已经舒服了不少，最让我惊讶的是我发现自己的仙力非但没有衰减，反而越加充盈。夕六如约赶来，领着我和饭全全出了鬼门。

　　“呜呼呀！和判官录里写的一模一样！”我看着平时在判官录中描写的一切突然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惊讶不已。全全一心只想着主人的状况，一到人间便直直奔往一个方向。我只好拉着夕六一路跟着。全全跑到一处山脚下的村落前停下了脚步，摇身变回一只花狸猫，轻轻走进一个院子。我与夕六隐了身也踏入院中，从窗外看见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妇人病恹恹地半卧在床榻上。饭全全喵呜地轻唤一声，围坐在妇人床榻前的人见了厌恶地说到：“哪来的野猫？娘亲身子不好，无端跑来这东西真不吉利！”

　　一个小女孩起身拿起笤帚，追着饭全全满屋乱跑，屋内东西碰撒了一地。妇人微微昂起头，苍老无神的双眼突然泛起浅浅泪光：“全全！是全全！二丫，你快住手哩！是我的全全来看我了，快别打了，你要气死娘哩！”二丫停下来疑惑地望向娘亲，对一旁的人说到：“娘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这会子又在说啥子咧。”

　　妇人轻唤一声：“全全，来。”花狸猫乖巧地跳上床榻，蜷缩在妇人怀里。屋里人见这猫倒也乖巧，便不再管了。妇人抱起花狸猫对孩子们说到：“你看，是我的全全没错，眼睛下这个梅花斑纹我记得咧！”孩子们摇摇头散开了：“娘亲又要讲那老掉牙的故事咯！”

　　妇人并不在意孩子们的打趣，捧着花狸猫的脸继续说到：“全全，你还记得吗？当时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我现在是不是老多了？病恹恹的也没以前好看了。”花狸猫舔舔妇人的手，轻声喵呜着。妇人继续说到：“那时我在路边捡到你，你小小一个吃得却比谁都多。那时候家里穷，粮食本就不多，我看你瘦小就全给了你。后来我要出嫁，我说我们嫁去秦三哥哥家，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秦三哥哥也喜欢你呢。谁知道婚期快到的那会，我领着你去山头挖野菜，山上冲下来一只长着长獠牙的大野猪！我害怕，脚也跑不动了。那黑野猪凶得很咧，你却一点都不怕，像个小虎子跟野猪纠缠起来。没多一会，山脚的人听到动静上来打死了野猪。我一看，你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那么大个血窟窿。”妇人举起花狸猫贴在脸颊上，花狸猫举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拂去妇人的泪珠。“那些山人高兴坏了，得了那么大一头野猪。我哭着抱起你就往家走，我一路听着你渐渐没了气。我难过得紧，给你织了一顶小帽子戴在头上，把你埋在我们老房子后头的葡萄树下。那葡萄树从那时起就再也不结果了。我说果子定是叫你吃光了，你吃得顶多。”

　　我和夕六站在窗外看着这一幕，鼻子酸酸的。夕六开口说到：“现在他们也重逢了，全全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跟我来。”夕六调皮地冲我眨眨眼。

　　（二）

　　夕六施法，我们转身就到了一个树林间的小屋前。院落不大，看着陈列的东西倒也雅致。“才半月没来，就积了这么多灰。”夕六进了屋，翻找起什么来。

　　“你常常来人间吗？”我捂着鼻子避开夕六翻找东西时扬起的灰尘。

　　“咳咳，嗯常来。”夕六拎出一把笤帚和几块抹布一边递给我一边说：“要打扫打扫才能住了。”

　　“你不会要让我来打扫吧？用仙术不就好了”我说着挥袖准备施法。

　　夕六伸手拦住我道：“既然来了人间当然要体验体验人间的生活方式了，你试试看。”

　　“可我才刚刚伤愈诶！不是说好了来人间养伤吗？”我吹鼻子瞪眼地叫喊着。

　　夕六却不吃我这套：“我看你这精气神一个人能打十头野猪吧！”

　　我懊悔，应该装得虚弱一点才对，无奈接过夕六手中的笤帚。夕六见我拿起笤帚，满意地点点头：“我们一起。”

　　院子虽然不大，打扫起来却并不轻松。人间此时正值盛夏，我忙碌了一会便出了汗。黄泉只有秋雪二季，而冥界一直是春季，独独人间把这春夏秋冬占了个全。我这还是第一次只是因为忙碌而出汗呢。

　　忙活了半天终于把院子收拾得还能看得过去，天色也不早了，我跟夕六瘫坐在椅子上。

　　“想不想去北面夜市瞧瞧。”夕六转头询问我。

　　我一听立马又来了精神：“想！”

　　“哈哈哈，那走吧。”

　　去夜市的途中有一条小河，月亮也悄悄地升起了，细碎的银光散落在河面。河面上架着一座小小的石桥。

　　“是桥！我还从未走过桥呢！”我提起裙角，欢快地溜上桥心。微风迎面吹来，拂起沾了细汗的发丝。“夕六！快来！这里风大！好凉快！”我冲桥头的夕六挥着手。

　　夕六快步上前，与我并肩站着安静地欣赏起景色来。吹了一会凉风，夕六突然开口：“你知道吗？在人间有这样一个传说，只要恋人站在桥的两端喊对方的名字，如果能得到应答的话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哦。”

　　我转头认真地盯着夕六看了一会，一个拳头抡上夕六的脑壳：“你唬老子！我虽然没来过人间，但是我在判命馆看了三百年的人间事，我从来没听过有这个传说。”

　　夕六笑嘻嘻地捂着头道：“我忘了这一茬了！失策失策！”

　　“你要编也编一个像样点的，你是傻子吗？小孩子都想不出这么蠢的谎话。”

　　夕六假装严肃地说：“好，下次一定想个更好的骗你。”

　　我看他这顽皮的模样也觉得快乐起来，接着说到：“况且我也没有名字呀。”

　　夕六停了笑声，似乎是觉得不小心提起了不该提的，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夕六，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我是黄昏的时候出生的，又是家里的第六个孩子。”

　　“呜呼！真好呀，一点都不复杂。”我羡慕地说到。

　　“哈哈哈哈，你真信了？”夕六憋红了脸，终于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夕六！你又骗人！”我又挥舞起我的拳头，在桥头疯了似的追着夕六。

　　“认输！认输！”夕六跑到桥尾，把手搭在桥栏上喘着气。

　　“可不许再唬我了。”我靠在桥栏上，脸上还是藏不住的笑意：“夕六，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总是很快乐。在黄泉的仙人们虽然心地都很善良，不过他们都很冷淡，不大爱跟别人交流，也从不去好奇与自己不相干的事。他们以前总说我是黄泉最快乐的小神仙，忘却了便不用背负着过去。可是我见着你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你的快乐才是纯粹得一点负担都没有。”

　　夕六望着我并没有说话，只伸手将我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我一下红了脸：“你听我说话了吗？”

　　“嗯，跟我来。”夕六轻声回应着握住我的手腕，拉着我过了桥。前面人群熙攘着的地方灯火通明，一片热热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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