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忘川之乱

第十二章：忘川之乱

        （一）

        第一秋已至，大喜又忙着潇洒去了，人道司的事一律由我打理着。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一回清泉阁，倒在榻上便能立刻昏睡过去。

        明黄色衣裙的小姑娘爽朗地笑着，踏在一只蒲扇大的凤尾蝶上翩翩起舞，头上的扶摇、珠钗碰撞着叮啷作响。随着小女孩的旋转，裙摆像一朵明艳的花儿一样绽放开。一旁还有个着青袍的小男孩吹奏着欢快的曲子。我看不清两人的脸，也不知道他们遇着了什么高兴的事。不过他们的笑声太具感染力了，我好像能感受到他们情绪，抑制不住地随着他们一同欢笑。欢笑间，我看见两人身后的宫阙着起了火，巨大的藤蔓拔地而起，包覆起整个宫阙，也渐渐把枝条伸向两人。小女孩还在美妙的乐曲中近乎疯狂地旋转着，两人似乎对危险并没有察觉。我拼命想叫两人快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可我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也无法触及二人。眼睁睁看着燃着火的藤蔓抓住女孩纤细的手腕，逐渐包裹着她瘦小的身躯。小女孩张大了嘴巴，尚未来得及呼救便在着火的藤蔓中化作一把白骨。

        我惊坐起，擦去一头的冷汗，竟是个如此怪异的梦，顿时睡意全无。坐在榻上傻坐了一会，便决定起身。刚推开门就看见饭全全安静地立在院子中，“小判官，好早啊。”花狸猫仙轻飘飘地走过来。

        “嗯，睡不着，起来转转。你在我院中做什么。”我披上判官袍，看着这院中，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怪在哪。

        “我是来道别的。我拜托金判官查看了我主人的运势，簿上说我主人现在染了重病，我要赶在她辞世之前去见她。”

        “全全，你看你就在这待着，等你主人来了判命馆，你不刚刚好可以见到她了。何必去冒这个险。”

        “不，如今她身染重病，日日愁眉苦脸。若我能陪着她，她一定会高兴的。我此时不去，待她来了黄泉，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怎么会呢，她一定不会怪你的。”

        “小判官，不必劝了。感谢多日来的照顾，有缘再见。”饭全全腾空而起，化作一个白嫩嫩的小儿。

        “你可有法子避开鬼门的守卫？”我忙追上去。

        “我不走鬼门。”小男孩冲我一笑，挥挥手灵巧地跑了出去，眨眼间就没影了。

        我疑惑不解，还有什么办法不走鬼门就能进入人间？

        我摇头在院中走了没几步，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了。清泉阁墙壁上的清泉影竟一夜间没了踪影！望着不再流淌着泉水的光秃墙壁，我突然想起老判官的话，黄泉本就有通往人间的一条道，那道只鬼魂走得，仙人走不得。“忘川的奈何桥！这个死孩子，不要命了吗？”我大叫不好，匆匆踏出院子赶往忘川。

        （二）

        我气喘吁吁地赶到，见饭全全刚踏上奈何桥。我一个健步冲上去把那小儿捉了下来：“还好赶上了，马上给我回去！”饭全全还想说话，我赶紧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回不了人间的。仙人过桥要用命做代价的。”

        我怕饭全全还想溜，伸手提了他的领子就往回走。刚走没几步，忘川平静的水面炸开一道巨大水花，我跟饭全全被拍到地上，淋成了落汤鸡。我们一齐看向忘川，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成百上千道诡异的蓝光从水底升起，我仔细一瞧，心里咯噔一声。这蓝光分明是忘川水里残破的恶灵。我拉着饭全全往前跑，水面还在不停地炸裂，被禁锢了千万年的恶灵终于找到了逃离忘川的裂缝，争先恐后地涌上水面。我回头看了一眼，达诇已经赶到，抽出腰间铜扇，跃上忘川水面。

        我不得不停下，对小花狸猫仙人说到：“饭全全，你赶快跑，去孟婆馆和判命馆叫人来，今日怕是有一场恶战！”饭全全听了，立刻化回猫身奋力奔往远方。

        “达诇！”我又折回岸边，一边避开迸溅出来的浪花，一边跟水面上的达诇喊话：“你先回来，你一人解决不了这么多恶灵的。”

        达诇听了，一边甩出铜扇，一边回应：“来不急了，等其他人来，这恶灵就逃光了。”

        没有办法，我也只好招出判官笔慢慢接近水面的裂缝。被困了千万年的恶灵虽都不是完整的魂魄，但是积攒了这么久的怨气，一个个皆凶煞无比。不一会我便被拍回了岸边，达诇也落了回来。

        “哎呦，我的胳膊腿啊！”我刚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魏婆婆领着苏苏先行赶来了。魏婆婆也从未见过此种情形，我们四人正一筹莫展，只见水面上的恶灵突然安静了起来，渐渐聚往一个方向。恶灵聚集的地方竟出现一个清晰的人影，那人黑发如瀑，双目紧闭，任凭恶灵攀附上他的身体。

        “噤雨！”达诇惊呼了一声，再次抽出铜扇，劈开沿路的恶灵，直冲向那人。那人似乎早没了知觉，任凭恶灵撕咬，达诇赶到湖中央一把抱住噤雨，铜扇被恶灵乘机击落。两人就这么孤零零地拥在水中，任由恶灵宰割。岸上的人喊话，他们也没有反应，再这么下去，忘川又要多两条残灵。

        “苏苏，招仙云！”我眼见情况不妙，未等苏苏回话，起身跃向水面。恶灵见我过来，加速将两人重重围住。我扫开扯着我的恶灵，可恶灵实在太多了，我的衣袖已经被扯破，腕上全是恶灵的爪印，即使这样也还是接近不了达诇和噤雨。我没有办法，只好跃上半空，念决让判官笔冲向水中的两人。岸上的人皆惊呼，怕我误伤了两人。判官笔犹如一支蓄足力的利箭，带着我上千年的仙力气势汹汹地冲向恶灵，精准地扎入两人面前的水面，两人面前的水面炸开，翻起的水花将二人推向岸边。我看着苏苏招来的仙云刚好接住达诇和噤雨，不觉松了一口气。但被激怒的恶灵全部尖厉地叫同时恶狠狠地涌向我，判官笔已落入水中，我实在无力挣脱束缚着我的重重恶灵，忘川水渐渐淹没到我的肩部。伤口的鲜血融入忘川，肩上突然疼痛异常，我纵使拼尽全力也无法举起我的手，更听不清岸上的人在呼喊着些什么。我只觉忘川的水冰冷刺骨，无数的恶灵缠绕上我的身体，吸食着我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我不再挣扎，任由恶灵将我拖入无尽的深渊，恍惚间我竟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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