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三）
“姬秋丽, 你称九霄为‘公主殿下’, 意思是说你也是重紫殿的人了？”我道。
姬秋丽呜咽良久, 道了声“是”。
“那么……”我淡淡说道，“你既然是重紫殿的人, 必然知道这是什么。”
我拿出千秋雪那瓶果粉，示意她看。
“这是痂子果做成的粉末, 一般人吸进去会昏迷不醒，乃是重紫殿特有的植物陌草所产。”姬秋丽道。
“没错。”我道，“你可知，这东西除了能让人昏迷, 还有其他效用？”
姬秋丽道, “绫当然知道, 这痂子粉跟尸毒粉药效刚好相反，它能让吸入尸毒粉的人苏醒过来。”
回答地毫无破绽, 但这既不能证明她是女魔修，也不能证明她不是。我朝陆无恙道，“陆公子，方才我给你吸进去的解药，正是这个。”
陆无恙接过我手中的瓶子，打开闻了闻, 道, “正是，陆某再次谢过思量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你也得谢谢九霄。”
陆无恙怔了怔, “这是何意？”
“若没有九霄，我也不会得到这瓶痂子粉。”我指的是九霄偷偷将我们几人从重紫殿送出来的救命恩情，在场人听得却以为是九霄特意送来了痂子粉。
此举是为了给九霄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虽然不一定能说服众人放过她，但只要有我和莲然在，没有人能当着我们的面杀她。
“一个时辰之前，我与九霄约定，我帮她把白玉荣白公子约出来，她答应给我送来痂子粉，以解救中了尸毒的各位。”我望着德高望重的白古荡，道，“白宗主，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请你告诉我，白玉荣在哪里？为什么没有来？”
白古荡淡定地说道，“我儿已经回去了，请不要再为难他了，经历这次的事，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害。”
我笑了笑道，“说的也是，我等年轻人，为了追求所爱，不受点伤害倒是枉费这血气方刚了。”
众人暗自发笑，白古荡脸上一阵黑一阵白，阴晴不定。
“九霄好心好意来送痂子粉，为的就是见一见白……百家中某位公子，而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擒拿，以如此方式对待救命恩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众人皆沉默不语。
我扫视众人的脸，冷冷地朝庙坐下的女魔修道，“姬秋丽，既然你说你是魔修，那你好歹也给众人解释一下，你一个女魔修，成日待在巴仁身边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是痴恋我们仙门中人？……倒是看不出来，雪域秃鹫——巴仁，居然有这般魅力，能把一个女魔修迷得死去活来。”
有人淡淡一笑，并不评点，莲然的话很有威慑力，只要我没给他们开口机会，他们绝不会开口打断我。
姬秋丽道，“巴仁是绫的爱人。”
鬼才信她这句话，我笑道，“我相信你，否则一个正常人谁会待在巴仁身边呢。”
巴仁那残忍暴戾的行事作风在仙门之中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众仙门子弟都有耳闻，各自会心一笑。
姬秋丽道，“他需要绫，他们都需要绫，绫愿意为他们效劳。”
她说的‘他们’，故意让众人以为她背后很多主谋。我不禁感慨，像姬秋丽这样一个不出名的小人物，经过一番算计，精心安排之后，竟能有让世家互相猜疑，让仙门大乱的能力。
倘若她在春晓书肆杀了我，嫁祸给巴仁，恐怕这个时候众人已经在讨伐雪域的路上了。
我笑了笑，叹道，“所以说你们魔修真是个神奇的物种，痴情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姬秋丽道，“……绫只是帮他们做事而已。”
我道，“他们是谁？”
姬秋丽道，“绫不能告诉你。”
审问再次陷入僵境。众人已经开始低声展开讨论，大意是说雪域族人跟魔修有牵连，两派势力若是联合起来，将会给仙门带来诸多麻烦之类的。
纵容姬秋丽继续套路下去，结果可能引起仙门百家的公愤，怒气腾腾要去讨伐雪域，这么一来，便如了姬秋丽的心意。
连我也不得不感慨，姬秋丽真是个聪明的毒娘子，扎手得很。
我抬头望向千秋雪，道，“三殿下，这件事你可知情？”
千秋雪道，“实不相瞒，千秋知晓一二。”
众人惊愕地看着他，千秋雪道，“前段时日，我与琴浪琴先生护送九霄回到重紫殿，为九霄的事，琴浪和后邪大吵一架，两人闹得很不愉快，我们两被逐出了重紫殿。”
闻言，我、长怀、莲然都忍不住冷哼一声，原来是琴浪那厮把后邪惹毛在先，怪不得我们几人进重紫殿之后受到那般惨烈的待遇。
千秋雪接着道，“我此次去重紫殿，拖了九霄的福，才侥幸活着回来，换做他人，可能已经沦为了重紫殿地下六层的一具凶尸猛兽了。”
此言既出，满座哗然。
“地下六层？你是说重紫殿有地下六层？”
“他们果然在炼化走尸！我就知道，若我们不先发制人，接下来还有多少个香蒲镇会出现，到时候就是天下浩劫！”
“这事跟雪域有关系吗？”有人道，“既然姬秋丽是魔修……”
“诸位先听我讲完，”千秋雪道，“魔修为了扩大势力，来求过我们雪域，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只要黎瑞和赫兰执掌圣城，魔修想攀上雪域，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位姬秋丽，的确是巴仁身边一位爬床侍女，但在此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她是魔修。”
“诸位先别急着发难雪域，想想你们自己身边，还有其他仙门世家，既然魔修的势力处处渗透，难道你们身边就没有重紫殿的人？难道其他家族就没有跟魔修勾搭上的可能？”
“千秋并非危言耸听，若因为一个重紫殿奸细，指责我们雪域与魔修有染，这事雪域绝对不认。”
屋内静了一小会，一个粗犷的男音从外面传进来，喝道，“当然不认！！！”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巴仁负手走进来，目光毒辣，带着睥睨万物的狠劲。
千秋雪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巴仁道，“我有要补充的！”
莲然用剑将他挡下，道，“这里暂时还轮不到你说话。”
巴仁瞪着莲然，千秋雪在旁边说道，“先来后到，这是中原的规矩。”
白古荡道，“雪域圣城的人不远万里而来，让他先说也无妨。”
四人僵持着，巴仁反倒不吭声了。
我道，“巴仁，姬秋丽散步尸毒粉，操控走尸之事，你作何解释？”
巴仁闷哼了一声，走到庙像下面，踹了姬秋丽一脚，道，“没什么好解释的，这女人是老子从尼泊国买来的奴隶，这些年宠她宠上天了，她真以为自己能胡作非为。”
姬秋丽趴在地上，不敢看巴仁的眼色，只低着头，不再吭声。
我道，“既然是你从尼泊国买来的，你可知道她是重紫殿的人？”
这句话问的本身有毛病，尼泊国和重紫殿之间隔了千万重山水，两地宗教语言都不一样，怎会牵连在一起？
巴仁笑道，“开老子玩笑？这女人跟魔修能有什么关系？老子上了她这么多次，她的修为老子一清二楚！”
众人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议论了起来。
“原来她不是魔修啊？”
“那她到底要干嘛？”
“这女人太歹毒了，陷害雪域，又栽赃魔修，真能兴风作浪啊！”
姬秋丽没有吭声，也不再出演九霄的下属，她将头埋得极低，整个人都在颤抖。缚仙索的束缚之下，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巴仁道，“既然你们都知道这贱人是罪魁祸首，处置她之前，不妨先交给我，她既然是我买来的奴隶，我有权要求、亲自弄死她。”
“啧啧……”在众人的感慨声中，姬秋丽明显地抖了一抖，整个人都蜷到地上了，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
白古荡道，“那就交给你来处置，仙侣会要求见证她的处置结果。”
巴仁哈哈大笑，“没问题，待老子问清楚这婊\\子到底打的什么盘算，再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将她的皮和筋完完整整地送到仙侣会各位会长面前，可好？”
“巴仁你个死变态。”我唾弃道，“再敢提‘筋’这个字，我绝饶不了你！”
巴仁张嘴笑了笑，似乎早已经忘光了当初对沈红羽所做的事情，这次他虚伪地做出让步，“莲二小姐，你吩咐我别提，那我就不提了。”
“滚。”我低声道。
“啊——！！！”姬秋丽突地从地上暴起，用捆得像虾米一样的身体撞了过来，张嘴朝巴仁身上咬去，她表情扭曲，面目狰狞，已经愤怒到失去了理智一般，发狂地咬向巴仁。
这个侵犯的举动实在太低级太可笑了，毫无攻击力，巴仁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一脚将她踹开，姬秋丽便被踢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城隍庙前的台阶上，骨头碎裂之声清晰可闻。
那是何其的疼痛，连素有冷面神君之称的莲然都不禁皱了眉头。
就在此时，庙外台阶那边，有人发出了怜香惜玉的感慨，莲辛之叹道，“这是何等的悲凉，挫筋断骨，为心上之人？”
莲辛之的声音让我心神一荡，酣然欣慰。我靠在椅背上，等莲辛之缓缓进入庙宇中，同时，眼神如刀子一般，将每个人的神情都记录了一遍。
“发现了吗？”千秋雪在我耳边低声道，“有个人的反应像见了鬼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来，我们把鬼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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