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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殉情’


阿秀得的肺痨。

        瘦骨嶙峋的手颤抖着给朱三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仿佛朱三还活着充满了爱意,又仿佛想要把这不算好看的容颜记在心里,刻在心里。

        她今年二十八岁,能称得上幸福的日子也只嫁给朱三的这两年。

        早年她能干,父母为了留下她每个月十五块的工钱,吓跑了所有上门求亲的人。

        直到三年前她吐血花了一块钱去医院做了检查,肺痨竟是她嫁给朱三最大的功臣。

        五十块钱的彩礼,他们骗她去找方子。

        她就那么傻乎乎的被卖了。

        坚毅的目光不见了,那个为了她的病愿意带她背井离乡的男人死了。

        再也不会抱着她,轻轻的在她耳边描叙着白发苍苍相依偎的男人,因为想要给她续命,死了。

        “谢谢你们把我们家老朱带回来。”阿秀摸了摸眼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落泪。

        也是,哭给谁看?

        阿秀看向林大妈:“原本是应该请你们吃顿饭,只是我家里也没什么余粮,能不能麻烦大林子兄弟帮我去供销社买点吃食回来,总不能让大家白忙活。”

        可能是她平静得有些吓人,林大妈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瞧我,都忘了自己是病人,还请你们稍等一下。”言谈之间,竟是文质彬彬。

        朱三的尸体就在这,‘传说中’恩爱的妻子不哭不闹甚至还带着微笑招待他们?

        葛娇娇跟葛劲竹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很快,阿秀又出来了,脸上系着绿色布做的口罩。左手里拿着一叠崭新的大团圆。

        竟足足有五十块。

        林大妈一看,拿了一张递给大林子,其他的塞回阿秀手里:“这么浪费做什么?朱三……你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对了,这是朱三一直抱着的药。”

        阿秀怔怔的看着瓶子,是煲好的灵芝水。

        看着看着她竟是笑了:“你看我这半死不活的人,倒是累得朱三也丢了性命。林家姐姐,我这身子是没用了,这钱给你也不是白给的。我是想求您帮帮忙给朱三办个体面点的丧事。”

        等的林大妈答应了,阿秀拖着身子一步三歇气走到娇娇他们面前。

        “虽然朱三不说,可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只是如今他死了,我大约也活不长了。”阿秀的声音透过口罩之后,很小。她摘下了口罩,深深的鞠躬说了一声对不起。

        葛娇娇没有动,她总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该有的行为。

        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嚎啕大哭。唯一的情绪波动就是在她看见朱三尸体的那一刻。

        仿佛朱三的尸体就是地狱,而她,视死如归。

        葛劲竹等了半天,却没等到葛娇娇上前把人扶起来,无奈只能自己出声:“死者为大,都过去了,你还是起来吧。”

        然而阿秀依然不听,没等其他人出声劝说,她竟然直接跪在地上。

        手。

        这个女人的右手一直拢在军大衣的袖子里。

        葛劲竹此刻却弯下腰要去把人扶起来。

        她的手在动。

        一直在观察着阿秀的娇娇愤怒了,脸上却不动声色:“三哥,我来扶。你一个大男人,非礼勿视不懂吗?”

        葛劲竹:???

        他的口味有这么重吗?

        正要呵斥两句,这丫头愈发没了规矩。就见阿秀脸上一片决然,原本拢在袖子里的手枪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娇娇扑过去,一把抓住阿秀,葛劲竹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拽着阿秀拿枪的手一用力,枪掉在了地上。

        葛劲竹把枪捡起来到也没有指着阿秀。他仔细的查看着,分外好奇,在这么严的枪支管制下,这些人的枪,哪来的。

        葛娇娇自觉地心里的火要把她烧起来了,灼得她疼得紧。手松了又紧,最后一巴掌把阿秀打得摔倒在地,嘴角勾出一丝血迹。

        “娇娇。”葛劲竹原本也恨不得去打两巴掌,只是一看娇娇红着眼眶,吓得赶紧跑过去拉住她。这阿秀本身就有病,娇娇再来两下少不得要背个杀人犯的名头。

        其他人原就被这凶残的一幕吓到了,都是本分的人,今天的事情可算是大风浪了。

        这个病恹恹的阿秀,居然在家里藏了枪。

        “生气吗?觉得我不知好歹?”阿秀却突然笑了,一边笑着一边就往朱三的尸体爬过去,“朱三为了我无家可归,我总是要做点什么才能下去见他。”

        直到现在,阿秀依然笑的文弱秀致。好像她刚刚只是给葛劲竹端了杯茶,而不是准备要他的命。

        “至少,我心安了。”阿秀说着,嘴角带笑摸着朱三的脸。

        “大约一个礼拜前,有个女人来找朱三。他以为我睡着了,却不知道我把他们杀人的计划听得清清楚楚。今天早上有人给朱三带话。我便知道麻烦来了,果不其然。”阿秀低头看着朱三,笑的分外的幸福。

        “这枪是大约一个小时前一个女人拿过来的。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阿秀说着,又拿起她放在朱三身边的灵芝水,又不知道从军大衣的口袋里掏了什么放到嘴里,一口喝了下去。

        葛劲竹、葛娇娇脸色大变,她要寻死!

        因为距离有点远,去抢已经来不及了……

        正当兄妹脸懊恼,突然有声音由远而近:“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

        朱三死了,阿秀也死了。林大妈拿着那五十块钱一边喊晦气,一边无奈的帮那对夫妻办了丧事。

        坐在早餐摊子前要了两份饺子,娇娇大口的吃着饺子,似乎这样就能把心口的郁气咬碎了消化掉。

        因为有村民们作证,他们在警察局到是没有受到多少委屈,只是折腾到凌晨五点,兄妹两人俱是一身疲惫。

        娇娇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问:“三哥,爱情都那么惨烈的吗?”

        葛劲竹仿佛看到了一个白痴,到底是什么给了她误解,这是真爱?

        “朱三爱不爱阿秀?应该是爱的。可是你真的认为阿秀自杀是真爱吗?”

        葛劲竹叹了口气,揉了揉娇娇的头:“我看到的是自私。”

        如果阿秀真的那么在乎朱三,就会阻止他去杀人。而不是装睡听不见。

        阿秀为什么不阻止?葛劲竹想了许多可能,却只有一种说得通。

        阿秀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朱三陪她去死!

        当然,这种阴暗的想法就不要传给娇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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