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无耻
李景隆挺直腰板,喉结滚动,右手悄然藏入袖中,朗声道:“感谢世子殿下关怀,臣在北疆奋战多日,与蓝玉大将军一同驱逐了所有北元残部。”
"只因在追击途中,臣不慎落入敌人的陷阱,箭矢穿透了臂膀,命悬一线之际,幸得副将舍命相救,才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然而,伤势过于严重,只能提前返回京都疗养。"
朱高炽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是否还记得,身为大明的军人,战死沙场是无上的荣耀。仅是箭伤,何以匆匆撤离前线?"
这连环追问令李景隆原本紧张的心更加混乱。大明的军事法规明示,士兵需勇往直前,唯有视死如归,方能提振士气。他的行为,无疑与逃兵无异。一旦真相揭露,军心动摇,依据军法,他将面临残酷的极刑。
朱高炽审视着低头不语的李景隆,心中暗自思量:"他确实擅长言辞,若我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或许会被他轻易蒙蔽。然而战争非儿戏,一念之差可能影响全局。"
"历史已记录,李景隆乃败军之将,六十万大军在他手中折损过半,令建文帝痛心疾首。"
李景隆在台下迅速调整情绪,理解朱高炽是在试探他的意志。稍作停顿,他抬起头,尽力保持镇定:"臣在战场上历尽生死,士兵皆有目共睹。中箭后,我并未退缩,依然战斗至体力耗尽,因伤势昏厥。待我苏醒,已在回京途中,全赖副将救护。"
尽管言辞周密,朱高炽却未置一词,只是微笑,突如其来地说:"我也渴望亲临战场,体验那份杀伐的激昂。"见朱高炽不再追究离岗之事,李景隆略感宽慰。
"殿下,您尚年轻,将来必定有机会亲身经历战场。"
他立即转移话题,讲述北方的经历:"臣在南方长大,初次涉足漠北,漫天风沙与严寒夜色一度让我难以适应。有一次,我从前线归来,看见士兵围炉取暖,便加入了他们。"
"在那些温暖的交谈中,我感受到战士们对家乡亲人的深切思念。那一刻,我心中的困扰瞬间消散,自此决定,尽快结束战争,带他们重返家园。"
说到这,李景隆眼中竟泛起泪光,显得颇为动情。
果然,与大将军联手,北元的兵马迅速被压制,历经艰难的战斗,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然而,想到无法与部下同享凯旋的荣耀,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疚,未能实现当初的誓言,令我深感遗憾。
李景隆在台上动情的讲述,朱高炽的笑容在脸上凝固。
“哈哈,朱家小子,这家伙脸皮厚得惊人啊。据我所知,北元之战与他毫无瓜葛,短短时日竟编织出如此故事,真可谓‘才子’啊!”
秦王的笑声在朱高炽的思绪中回响,他也忍不住讽刺一番。
不过,口齿伶俐也是一种能力,否则李景隆无法说服建文帝,让他率军平定叛乱。
北元战报刚传来不久,李景隆便匆匆返回京城,显然是早有预谋,于决战前悄然离战场。朱高炽早已通过锦衣卫了解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然而,他的轻率举动并未对战局产生太大影响,朱元璋并未深究,却未料到会被孙子巧妙利用,成为整治权贵的工具。
李景隆此刻的“真情流露”,若在他人面前,定会赢得信任。但朱高炽的脑海中拥有五重人格,真假立辨,何况他掌握着台下每个人的所有信息。
能编善骗,八面玲珑,甚至借此获取非份之权,朱高炽在心中默默评价。
“既然李将军在北元立下赫赫战功,为何我们未曾听闻呢?”
直指要害,瞬间戳穿了李景隆的伪装。
“啊,这...世子殿下,您清楚,战场上,微功不显,唯有大功才被上报。如无消息,或许是我力有未逮,反而拖累了蓝玉大将军的后腿。”
李景隆低下头,一脸哀伤。看着他脸上神色变换,朱高炽心中暗自发笑,试探已结束,现在该步入正题。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你知道吗,你犯了事,皇爷爷原本要逮捕你,但我劝阻了他。”
“犯了事”这三个字像重锤砸在李景隆心头,让他僵坐在椅上。
我犯了什么错?居然惊动了陛下,糟糕!
恐惧自心底滋生,足以让老皇爷出手的,皆是死罪,难道他即将在此丧命?
前不久,吕氏一族因犯事被朱元璋彻底铲除,无人幸免,一个吕家后辈更是在狱中受尽折磨而死。
这些事,李景隆都略有耳闻,但当厄运降临自身,那种无力感让他几乎崩溃。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他依然无法平复内心的动荡,双腿无力,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无法起身。
自建国以来,无数显赫家族在帝王的严厉手段下陨落,李景隆缓缓地合上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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