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
其实对郑家豪而言，虽然封玲的确很漂亮，但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在推理网站上小有名气，甚至拿下比赛一等奖并且出版小说集的他，更喜欢那些闪着一对憧憬的星星眼，脸红红请他在书上签名的小粉丝小学妹们——这大大满足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所以身为出版社编辑的封玲，本不该是他的涉猎对象。
才刚起步的他，对编辑本就有所仰仗，况且封玲还是大名鼎鼎的陆博的责编，有着天然的地位优势。所以起初，郑家豪对她不过是客气加恭敬——说白了是把她当成是自己过稿的工具人。
但渐渐的，越是与封玲相处，他就越是察觉她的与众不同。
他尤然记得封玲第一次给他指出文稿中的逻辑错误时，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听了两遍才明白过来。封玲却很耐心，指着打印出来的文稿，柔声细语地解释道，
“如果在这个时间点，凶手已经达到了凶案现场的话，那他的母亲是没有办法出现在离现场这么远的公园的。因为你提过，母亲腿脚不好，不会开车，这地方很偏僻也叫不到车。所以……”
郑家豪顿时面红耳赤，但封玲摆摆手，“这只是个很小的问题，修改一下母亲到公园的时间点就可以了，不影响整体。哦，还有这一篇……”
这篇也有问题吗？郑家豪宛如接受期末考试的孩子一般，紧张起来。
封玲撩了下鬓角的碎发，和蔼地笑了笑，“你别这么紧张，这篇写得很不错。”
“哦。”他松了口气。
“只是，我想给你提个意见。”
“您说。”
“这篇中，成为关键性证据的是凶手遗漏在现场的硬币，这是个不错的创意。可前文对硬币的铺垫不够，导致结尾的揭秘略有生硬感。”封玲道。
“我自己也有想过，在前文中多提硬币，可就怕提多了反而让读者一下子猜到谜底。”郑家豪解释道。
封玲抿嘴一笑，“你可以提得更婉转一些——比如在故事的开端，你写凶手每次行凶后都会去一座神像前祈祷。其实，可以改为一座寺庙里的许愿池……你明白了吗？
“……你的意思是，那种会有很多人往里头丢硬币许愿的池塘？”郑家豪很快跟上了封玲的思路。
“对呢！”封玲笑得更开心了，“凶手每次行凶后都会去许愿池，所以硬币这个重要的道具，虽然没明说，但已经间接登场了。在结尾的部分，凶手惯例来到许愿池前想投一枚硬币，才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他诧异着事先准备好的硬币去哪儿了……于是画面一转，回到凶案现场，那枚用来祈求平安的硬币却成了指控他的关键罪证。”
一时之间，郑家豪不知在想什么，竟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封玲生怕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受打击，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没事吧……其实你写得不错，我只是提一点小小的意见……”
“不……”郑家豪连忙道，“我只是忽然觉得，和封玲姐聊一下，真是太有收获了。”
封玲松了口气地笑了笑，笑得眉眼弯弯非常漂亮，“那就好好修改吧，我等你。”
………………
当然，起初郑家豪只是感激她，对她并没有别的想法。他知道封玲有男朋友，有一天晚上他把精挑细选的照片发给她，想问问她的意见，但隔了许久她才回复过来。她说，
“收到，工作的事情明早谈吧。晚上我一般要陪男朋友，可能回复不及时，见谅。”
郑家豪不禁一愣，心底里隐隐弥漫出一丝失望来——他当然想快点儿收到反馈，他都忘了封玲也有自己的生活。
有时他会遐想，封玲的男朋友会是怎么样的人呢？和她一起工作时，从未听她提起过男朋友的事情，她挂在嘴边的永远是工作。大部分时间，她聊的都是他的出版计划，有时会聊一些其他当红的推理作品，偶尔会谈及一下陆博——那个由她负责的当红作家。
封玲是这么形容陆博的，“你和陆博不一样。他的作品没什么我能参与的余地。与其说我是他的责编，倒不如说是助理。所以你的作品，反而让我更有一种，在做责任编辑的使命感。”
听见她这么说时，郑家豪从心底里冒出一股满足感，比为那些小学妹们签名时更加心满意足。于是他不禁遐想着：封玲的男朋友应该也是一个推理小说的爱好者吧，不然，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有共同语言呢？
可如果，封玲的男朋友和她并没有共同语言呢？
郑家豪也不知为何，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危险的念头。
………………
推理网站的老成员要出国了，邀请大家一起聚餐。席间，孟司城提到他和责编喜结良缘的好事儿，众人便开始起哄郑家豪，让他干脆也把那位漂亮的封编辑收入囊中算了。
不过是喝了两杯啤酒，郑家豪就有些飘飘然了，他竟觉得这个主意并不糟糕。
散席之后，他和孟司城一个方向。因为知道封玲是孟司城的大学学妹，两人关系不错，于是郑家豪终于忍不住地问他：认不认识封玲的男朋友？
孟司城看着他，摇了摇头说，“我知道封玲有男朋友，但我不认识。”
郑家豪听了，内心不禁一动：孟司城不认识，也就是说，封玲的男朋友并不是推理小说的圈内人？甚至可以理解为，封玲并没有把男朋友介绍给朋友们。她和男朋友的关系，可能并不怎么深入？
好吧，郑家豪陷入自己的浮想联翩，等孟司城走远了才徐徐回过神来。
他赶紧晃晃脑袋清醒一下，但依旧阻止不了思绪的绵延。
于是，当他再一次带着文稿去见封玲时，她依旧扬着动人的笑容，而他的心境却似乎有些变了。
“封玲姐……我以后能直接叫你封玲吗？”郑家豪问她。
“嗯？”封玲一愣，“啊……当然可以！”
“我只是怕把你喊老了。”
“别拍我马屁了，”封玲笑了笑，用水笔敲了敲文稿，“稿子的问题，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坐下吧，我们好好聊一聊。你这次交的稿子很不错，比前几次的都好，只是篇幅太短了……嗯，现在出版短篇集越来越难了，出版社更倾向于长篇的悬疑推理故事……我个人觉得，可以在你这篇的基础上，设置一个连环套，案中案的剧情。不仅可以增加趣味，还可以拉长篇幅，你觉得呢……郑家豪？”
“啊，”郑家豪凝神看着她，也笑了，“封玲，我正在听。”
…………
虽然郑家豪和星星出版社的合同关系告一段落，但封玲和他依旧保持联系。封玲觉得，他虽不如预计的那般优秀，但老实说，拿他和陆博那种石破天惊的天才相比较，本来就不公平。
于是封玲仍然鼓励他继续投稿，且很负责地与他商量，修改稿件。那篇以硬币为线索的小说倒的确写得不错，经过封玲绞尽脑汁的一番修改，更是锦上添花。可惜篇幅还是短了些，最终还是没能过审。
封玲以为郑家豪会难过，但幸好他只是很认真地感谢了封玲一番，并说自己会继续努力。
而在一个多星期后的某个中午，封玲暂且放下工作，正准备和方卉敏一起下楼吃午餐时，却意外地收到了郑家豪的电话，
“封玲，你在出版社吧？”
“嗯我在。你找我？”郑家豪的声音依旧爽朗，但老实说，封玲还是不太习惯他对自己直呼其名，似乎还是之前的‘封玲姐’更顺耳一些。
“那我在出版社楼下等你，”郑家豪语调轻快，“想请你赏脸吃顿简餐。”
“哎……”封玲一愣，“为什么突然请我吃饭？”
“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商量，请务必给我这个机会。”郑家豪道，“出版社楼下有一家西餐厅，就这家，如何？”
“……好吧，我大概十分钟后到。”封玲满腹狐疑地答应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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