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忽而，雪白的小面包
陈忽而的电影拍完的时候，楚步庵执导的《巨人塔》依然在拍摄中，不过最多半月就能全部拍完。自己回家也是一个人，于是陈忽然随便收拾收拾，就把行李连同自己都腾挪到了楚步庵暂住的酒店里。
“不是说这个月底就能拍完的吗？怎么还要半个月？”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忽而正把楚步庵的衣服拨到一边，空出衣橱的一部分放自己的衣服。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从行李箱中取出，穿到带着小银钩的衣架上，慢慢抚平褶皱，按照色彩由浅及深地挂进衣橱里。
楚步庵此时就坐在床沿边上，陈忽而离他很近，进到一伸手就能捞进怀里，而楚步庵也正是这么做的。他把陈忽而搂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剧本修改过，中间又出现了些零零碎碎的小意外，只能往后延半个月。”
抬起楚步庵的脸亲了他面颊一口，陈忽而又起了身，她得收拾衣服。“拍戏这种事也难免的。我看过你的时间表，今晚不拍夜戏，要不我们出去吃点好的？你看你都瘦了。”
这话陈忽而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楚步庵掐了掐陈忽而的腰，一只手几乎能合住大半截腰，太瘦了。陈忽而以前没那么瘦的，自从受伤大病一场后，就一直没胖回来。
说是去外面吃，但两人最后还是选择了酒店楼上的餐厅，那里外人少又方便，关键楚步庵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陈忽而觉得挑外面的饭店太麻烦了。吃着酒店里不咸不淡的牛排，陈忽而问楚步庵，为什么不干脆带个厨师跟在身边。其实很多明星身边都会带私人厨师的。
楚步庵说他身边有个跟了他许多年的老厨师，腿脚不方便，平日里只愿意在家里坐着，楚步庵也只有回家才能吃到他做的菜。外面的厨师他用不惯。叉子扒拉着牛排和底下的盘子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陈忽而想到什么，眼里泛起一道笑花。“楚导，我发现，你真得很宠身边的人。”
起身走到陈忽而身边，楚步庵一边说话一边替不愿意好好吃饭干玩儿的陈忽而把牛排切成不大不小的六块，“我们楚家家族基因。我们族人被屠杀过一次，失去了家园、亲人和所有的一切，这种创伤基因遗传了下来，所以我们都很珍惜身边的人。毕竟大家能够陪伴彼此的时间，其实很短。”
把两只手伸进楚步庵的西裤口袋里，陈忽而正对着楚步庵，扬起脸看他。“楚导不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把切好的牛排推到陈忽而面前，楚步庵从裤袋里掏出陈忽而的两只手，把刀叉分别放进她的左右手里，而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你要是真得这么想，那就多吃点东西，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一点。”
“收到。”陈忽而笑嘻嘻地跟楚步庵敬了个傻乎乎的礼，然后果然好好地吃了很多东西。陈忽而本来就喜欢吃，这天底下谁还不喜欢吃啊。只是她长期精神压力太大神经过敏，才会导致她一直吃不多。以前爸爸妈妈也会三催四催地要她吃东西，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楚导一说，她就很想听他的话。往嘴里塞了一块纽约重芝士蛋糕的陈忽而，不由地对自己的爸爸妈妈生出了一丝愧疚之心。
今晚在楚步庵房间里的陈忽而显得很兴奋，也许是因为她正在度过一个假期，也许是因为她现在和楚步庵在一起。她在阳台跟荣颜颜打电话的声音，楚步庵在屋里都听得到。
“推掉吧都推掉，我现在接不了戏。你要是非得给我安排工作，那就拍摄广告代言什么的吧。接下来的打算，我会好好再想清楚，不过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改变。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段时间荣颜颜她们没少劝自己不要冲动退出影娱圈，陈忽而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可她们毕竟不是自己，无法体会自己的心情。放下手机，陈忽而感觉到春夜开始变得柔软起来，这十年来一直都在晕头转向地工作，她觉得自己需要一段很长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除了搬进来的第一天楚步庵特意过来陪了她半天，之后陈忽而几乎都是一个人过日子，跟她在家里也差不多。虽然如此，陈忽而还是宁愿在酒店。感觉离得近一点就是不一样的。导演的时间表总是安排得很紧的，尤其是在整部戏快要拍完的时候，楚步庵白天要导戏，和演员还有各种摄制组的人讨论解决问题，晚上要和创作人员开小会和检查当日拍摄完成的素材材料，很少有时间回酒店。
陈忽而也很想去探班，不过她不好意思。而且她现在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得不对，特别恐惧接触影娱圈的方方面面。甜面酱说她心底里还是不愿意离开的，所以才会刻意逃避开关于影娱圈的事情。陈忽而没法否认，她知道甜面酱说的是对的。但陈忽而是这样一个人，一旦有了某个决心，就会变得很轴，一定要去把这个决定实行才好。
荣颜颜摇摇头，说都怪自己和工作室从前太惯着她了，才让她学生时代里培养的学生思维一直没改过来，无法正常融入成年人的世界。要是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谁会在发展好好的时候离开影娱圈，不当明星不当演员就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不再是个天才。为了失去的一颗星星，而丢弃了整片星空。
陈忽而很哀愁，她对楚步庵说自己最近要被工作室的人骂死了。她说她要退出影娱圈，但是她的工作室工作还是照常进行，除了勉强尊重她没给她接新戏之外，其他还是一切照旧。她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坦诚清楚了，她们好像还是觉得她最后不会退出影娱圈。她也可以没关系，反正她肯定是要退的。她只是担心自己日后退出的那一天，会把她们弄得措手不及。
陈忽而很哀愁得叹了口气。“楚导，还是你好，只有你了解我，知道我是认真的。”
楚步庵点点头，算是认可陈忽而给自己的评价。只是他没有说，甜面酱曾打电话过来问他的意思，而就是他决定让工作室一切照旧，只不用给陈忽而排戏约，暂时给她多一点时间用来放假休息。陈忽而已经沉溺在消极的情绪里面了，她现在做的决定有些意气用事，需要身边有人帮她一把。
一连十天都把自己关在酒店里，愣是陈忽而也有点熬不住了。于是她穿上自己那一套黑色套装，出门溜达去了。酒店附近算是当地小镇的商业兼居民中心了，人流量很大。陈忽而不敢走远，就在附近随意走走，能让她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行。附近有许多小商店小饭店，陈忽而也不敢进去，只好像个小贼一样，一边观察路人一边一点一点地蹭进了天涯方寸便利店。灯光明亮，环境温馨，布局空荡又没什么人的天涯方寸便利店总能给陈忽而熟悉的安全感。
在货架上看到了一盒薄荷咽喉软糖，陈忽而拿了两盒下来，她觉得楚导这段时间嗓子听起来有些沙哑。还有最新的凉冰砚写真，销量很高，只剩最后一本了，陈忽而知道岚岚喜欢，于是也拿了下来，到时候岚岚来看自己了就拿给她。哎，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她和忘恩拍摄了封面的《体面》杂志，陈忽而觉得很有缘，随手拿下一本，收藏。
付完钱，陈忽而提着一塑料袋东西出门的时候，正好跟对面涌进来的一群吵吵嚷嚷的大学生撞在一起。陈忽而习惯了，走路一直都是低头挡脸的，所以没注意到。“抱歉。”陈忽而说道，打算赶紧逃离。
“我靠，不是陈忽而吧。”离陈忽而最近的男生刚巧眼睛也很尖，他觉得这个撞了他的女生很像陈忽而。
陈忽而心里有点发慌。这群学生说话声音很大，她怕吸引来更多的人。“我不是。”陈忽而变了声调说话。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越过他们离开。
“安妮我车里等你呢你怎么还没来。”一条有力的胳膊把陈忽而搂进怀里，挡住她几乎一半的身体，带她穿过了这群男学生。
陈忽而微微抬眼，一看，竟然是凉冰砚。好巧，他也在附近拍戏吗？
朝她挑了挑眉，凉冰砚装模作样地搂着陈忽而，把她捞进后排车厢，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松开手臂，在问过陈忽而目的地后，凉冰砚让司机开了车。
“刚才真是谢谢你，还好碰到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车子开走后，陈忽而终于刚才一直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在视频里还看不出来，见到真人以后，凉冰砚发现陈忽而瘦了许多，好在精神状态不错。“不客气。你也是有意思，怎么会挑这个时候出门？第一天做公众人物吗？”
耸肩摇头摊手三连一体，陈忽而道：“我在酒店里闷了十天了，就想出来透口气。你呢？是在附近工作吗？”
在凉冰砚心里，陈忽而一直是一个冷清严肃的人，但是她现在好像，变得活泼了。应该是因为和楚步庵在一起了。“嗯，我在前面那幢大楼里拍新电视剧的海报。”
陈忽而确实就只在附近逛逛。两人还没说三句话的工夫，车就已经开到了酒店。陈忽而透过玻璃窗户，看到有些谈工作的人进出酒店，一时找不到机会下车。
凉冰砚道：“在车里坐一会儿，等他们走了你再下车好了。我今天的工作都完成了，也没别的事。”
“好。谢谢。”虽然很长时间没见了，但陈忽而不觉得和凉冰砚之间很生疏。凉冰砚是个内在很温柔的人。“我最近在休假。你呢，最近怎么样？”
“还是跟以前一样。”都已经位列三仙二神了，也不可能比之前更红了。想要破局，便唯有转型了。
陈忽而还是跟从前一样敏锐，凉冰砚说前半句话，她已经把后半句话听出来了。陈忽而并不觉得凉冰砚是一个多有野心或名利之心的人，凉冰砚只是想要进步，他不希望自己永远被“偶像”这两个字给困住。这应该是凉冰砚想要转型的源动力。
陈忽而又跟从前的自己有些不一样了。她从前只认可演员而不承认偶像演戏的价值。但其实一个人如果可以把偶像剧演好，应该也不错。哪怕她打算演偶像剧演到三十五岁，四十岁，五十岁，应该也可以吧。毕竟现在的保养技术这么好。只要有人愿意请她们演，而她们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她以前对只演偶像剧的同行，潜意识里会产生“她们到了年纪就需要转型”这样的想法。但她的想法也不就一定是对的，每个人的人生观不一样，人生也不一样，不必苛求他人非得按照自己的标准来。
但是发现凉冰砚有转型为正剧演员的企图时，她又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开心。她并不在意凉冰砚为何想要转型，只要有当一个好演员，拍一部好作品的意识，这本身就是一种进步。最近陈忽而的关于演员部分的思想正在经历一波折磨人的转变，她的许多想法都变得比之前柔和许多，不一定再是非黑即白的了。因为是正在经历这个过程，她的想法会混乱没有头绪，会反反复复，很多想法她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但陈忽而想，自己也同凉冰砚一样，在自己所欠缺的那一部分中，正试图取得一点进步。
在便利袋里摸了半天，陈忽而掏出两瓶初相见气泡水，把其中一瓶给了凉冰砚。“你还在喝这款气泡水吗？这气泡水还是你代言的。”
接过陈忽而手中的气泡水朝她摇了摇，凉冰砚笑道：“谢了，我一直在喝。”
扭开瓶盖，陈忽而喝了一口气泡水，点点头，“我也是。我身上也没带什么，送你一瓶气泡水，就当是谢你刚才帮我了。”
她果然变了不少。凉冰砚以前认识的陈忽而不是这样的。“还没有恭喜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陈忽而笑笑，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深刻地意识到凉冰砚也看到了那个乌龙告白视频。
“你怎么会喜欢他呢？”凉冰砚并不是一个不懂分寸的人，但他确实很想从陈忽而那里得到一个答案。“抱歉，我不是想要打探你的隐私。我只是觉得奇怪，除了你的第一部电影之外，你应该没有再跟他合作过吧？”
陈忽而没想到凉冰砚会问得这么直白。她甚至想不明白凉冰砚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一般人就算好奇也不会问出口的。不过因为对方是凉冰砚，陈忽而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只是也很难解释。说在拍《银镯》的时候就喜欢楚导了，好像那时候自己也没意识到喜欢不喜欢的；说是因为楚导救了自己，但如果那个人不是楚导的话，不管谁救了她她也不会以身相许的。“因为……”大道至简，也许脱口而出的话才是那个真实的答案，“楚导很帅。”
“帅？”凉冰砚会疑惑并不是因为他不认为楚步庵帅，只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完全理解陈忽而话里的意思。
但是陈忽而想了一下，还是笑着给了凉冰砚这个答案。“对，楚导很帅。”
这辆车只是一辆普通大小的轿车。在狭小封闭的室内空间里，两个人并肩而坐，气氛的流动辗转始终环绕着他们。凉冰砚很容易便能感知到陈忽而想要传达给他的意思，更何况还有陈忽而那眼中满满的欢喜。凉冰砚也笑了，他看懂了陈忽而的话。对于陈忽而来说，楚步庵与她是灵魂相互吸引的两个人，他们看彼此对方，就是哪里都好，哪处都对的。这种独属于两个人的感觉，身在其外的人体会不到。
凉冰砚觉得自己好多余，为什么非要求一个答案呢。本来他也不会做什么的。只是忽然知道陈忽而有了爱的人，他觉得某种微妙而隐约的平衡被打破了，这让他觉得，很不甘心。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这样不好。
陈忽而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发现楚步庵居然也在。她很惊喜，又觉得应该解释一下自己刚才不在的原因。楚步庵听完了陈忽然的解释，并没有不高兴，但也不会很高兴就是了。“我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正想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看到你在凉冰砚的车上。我只好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没不开心吧？”陈忽而抱住楚步庵的手臂跟他撒娇。
“没有。”楚步庵说话的时候面色有点冷，虽然他是真得没有怎么不开心。这什么时代了，他也不能把自己女朋友关起来不让她见别的异性。何况陈忽而是一个演员，他要是为丁点事就不开心，那陈忽而以后还怎么演戏。他不会介意陈忽而不演戏，但他知道陈忽而会介意。
“等等啊。”陈忽而弯下腰开始翻袋子。
楚步庵勾唇浅笑，他都看到润喉糖了，陈忽而还在乱翻呢。他知道那盒润喉糖陈忽而是买给他的。还有凉冰砚的写真，和宁忘恩合拍封面的杂志，他都看到了，也没觉得不开心，他清楚陈忽而买它们时候的心理。
“找到了。”陈忽而把润喉糖打开，拿出一颗喂进楚步庵嘴里，“这个润喉的糖，我以前吃过，味道不错。你先尝一颗，如果吃不惯的话那就给我吃。”
搂着陈忽而的腰，楚步庵跟她说道：“这两天辛苦你了，再等等我，再有三天拍摄就能全部结束了。”楚步庵知道陈忽而是因为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十天太闷了才会出去逛的，幸好没有被路人围堵，对于一个公众人物来说那样是很危险的。
陈忽而摇摇头，“闷一点算什么，你拍戏比较辛苦，况且有许多人比我们辛苦多了。所以不用担心我楚大导演，先好好完成你的工作吧。”
嗯。楚步庵回应道。
《巨人塔》的拍摄完成后，陈忽而和楚步庵回了古南小城。他们打算在那里小住半月。这半个月陈忽而没有工作，荣颜颜给她准了假。毕竟不准也不行，楚步庵她不敢管，最近的陈忽而她又管不动。她要休息就休息吧，总比吵着要退出影娱圈的好。荣颜颜慨叹，幸好有楚步庵在能劝动陈忽而先不急着退。
陈忽而以前没有工作的时候，也常回家住十天半个月的，因此陈爸爸和陈妈妈以为陈忽而这次也只是单纯地回来小住，并没有多心。孩子们回来两个老人自然很开心，陈爸爸陪着陈妈妈花了三天时间去市场里买菜买生活用品，陈妈妈又替楚步庵收拾出了一个客房。
因为陈忽而的职业特殊，所以每次她回家的时候陈爸爸陈妈妈都不会告诉亲戚朋友。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陈忽而第一次带他们姑爷回家，这么精神体面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不得让亲戚朋友，街坊四邻都来瞅一眼夸两句啊。
妩媚春光从云角天边倾泻而下，如写意山水画般将整个古南小城泼墨挥洒，也将背倚窗栏而立的女孩暖烘烘地熏染着，很像一块刚出炉的雪白小面包。
两手抱着一个大马克缸杯子，两眼望着沙发座边簇拥着的许多人，陈忽而低头喝热可可，有一搭没一搭地，很无聊的样子，被遗弃在小窗户边。她主要是挤不进去。陈妈妈从厨房里出来，嘹亮的大嗓子也不知道在应和哪个人的话，手上一个托盘架着七八碗排骨海带汤，特意绕了一步路到窗户边拿给陈忽而一碗，中途忙得眼也不带瞅她的，一转腰就到了沙发茶几那块，等着所有人把汤一碗一碗端走。
“谢谢小姨。”“姆姆辛苦啦。”年轻的小辈们从陈妈妈手上端走排骨海带汤的时候，都会附带上一句感谢和一个甜甜的笑。
因为这些拿汤的动作而分散开来的人群，使得陈忽而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终于得见楚步庵一眼。楚步庵是人群的中心，大家都对他很好奇。毕竟他们家忽而是女明星，母单三十年，终于找到一个男朋友，而且这男朋友还是陈忽而那个闻名国内的告白视频的男主角。缘分很奇妙啊，楚步庵导演是他们在媒体里见过的人，很多时候只是匆匆一眼，当时谁能想到，这个著名男导演会是他们老陈家的女婿。
在家里的第一个星期，楚步庵和陈忽而就是这样过来的。上午、下午、晚上，在某一个时间段总会有不同的亲戚朋友来家里拜会，带上一只羽毛艳丽的大肥母鸡，一颗十斤重的猫山王榴莲或者两瓶武则天牌儿防脱发洗头水来他们家，纠缠两个小时楚步庵，和陈妈妈唠家常三个小时，有陈爸爸吸着烟坐在一边，不时地插两句话，然后陈忽而被喊出来接个客，最后他们顺带吃个饭才离开。
陈忽而趴在床上，背影看起来丧气呼呼的，其实她只是对自己家这些亲戚朋友感到哭笑不得和无可奈何而已。拿出一根手指戳戳楚步庵的脊梁骨，陈忽而咕哝着，“都是你啊楚导。我说要去国外哪个小海岛旅个游，你偏说要回我娘家好好休息。休息个屁。我也真傻，啥娘家啊，我还没嫁出去呢。”
两句话给楚步庵听乐了。他没说过娘家之类的词，应该是荣颜颜说的，只有荣颜颜才会这样用词。陈忽而给记岔了。伸手抱着陈忽而，楚步庵总是忍不住贴近她。“怎么样？那回家开不开心？”
原本还丧眉耷眼的陈忽而听到楚步庵这么问她，忽然两只眼就笑开了。“开心。”她小声又骄傲地说。虽然不舍得自己和楚步庵相处的时间被侵占，也舍不得看楚步庵这么辛苦，但她还是会因为大家喜欢楚步庵而开心，更因为明白楚步庵是为了自己而善待她的亲人和朋友，她心底是感动的。
“开心就好了。”楚步庵也考虑过带陈忽而去别的地方旅游。每当他对生活感到疲惫，他会选择去一个名叫香川的小岛休息一段时间。香川岛在漫国东南方，在国内大众里没多少名气，但楚家人常常会过去。因为去得勤，他们甚至在香川岛上买了许多资产，地产，酒店，温泉，文娱等等。他也想过带陈忽而去那里，但最后还是觉得陈忽而对古南小城的精神联结会更深，在古南小城更能得到全然的放松，因此还是选择了这里。
古南小城中的所有都是温柔的，一切都在发光。陈忽而发现，好像从自己跟他表白，而他答应的那一刻起，楚步庵对她，对他身边的人，都温柔了许多。雨后青霞映残花，两个人沿着青石板街散步，路遇有高起的花阶时陈忽而就把两只脚踩在上面，扶着楚步庵的肩膀，前脚顶后脚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为了配合她欢乐的龟速，楚步庵将自己的步伐放得很慢。
路过老婆婆开的小卖部，陈忽而进去买了三根手掌大小的彩虹波板糖，两根给小卖部门口玩跳皮筋的小女孩，一根留给自己。这块波板糖实在是太大了，结果就是直到陈忽而回鳌山市的时候那块波板糖还有一大半在冰箱里放着，而在一个星期后它的宿命则是被陈妈妈嘟嘟囔囔地扔进垃圾桶里。
陈忽而说要带楚步庵去前面的圆珠湖看黑天鹅，楚步庵还在想这个地方怎么会有黑天鹅。结果到了以后楚步庵发现，湖上游的都是些毛羽油光锃亮的野鸭子，跟鸳鸯很像，但到底不是鸳鸯，更不是黑天鹅。这些野鸭子为了湖泊的领域问题，三拨一起正在打群架，打得羽毛都乱糟糟地竖起来了。
拍了拍湖边的铁艺长椅，陈忽而让楚步庵坐下看鸭子打架。鸭子打架有什么好看，楚步庵清楚陈忽而是累了，于是跟着她一起坐到了椅子上。
“明明是野鸭，为什么要说是黑天鹅？”情侣在一起，好像常常会聊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陈忽而原先是记错了，后来发现自己也没错，因为她可以硬掰扯。“黑天鹅，就是野鸭啊。”
楚步庵用手机一查，巧了，黑天鹅确实是鸭科的，被陈忽而给蒙对了。歪打正着地对了，连陈忽而自己也没想到。不过这不妨碍她朝楚步庵投去了一个骄傲的小表情。
楚步庵和陈忽而到家的时候，陈妈妈刚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整个屋子里飘着红烧葱香鲫鱼和肉末炒蒜薹的味道还有云烧雾燎一般的油烟。陈爸爸为此还咳嗽了两声，油烟呛到肺里了。
“你俩狗鼻子吧，我刚做好饭，你俩闻着味儿就回来了。”陈妈妈瞟了两人一眼，又踩着快步回厨房了。
家里应该换一个抽油烟机了。这话陈忽而几百年前就说过，楚步庵来了之后也提过一嘴，不过陈妈妈对此不以为然，她只觉得换新的太麻烦，既要量尺寸对口径而且还要花不少钱。但是第二天，就有一台新的抽烟烟机到了家门口，陈妈妈惊愕地说她们没订过货啊。陈忽而连忙从沙发后面跑过来说是她买的，她让工人师傅帮忙把抽油烟机装上，然后做晚饭的时候就用上了，很快。
陈妈妈本来没觉得换不换抽油烟机有什么区别，这么一换吧，感觉确实好。晚饭的时候她还夸陈忽而长大了，陈忽而于是乐滋滋地跟老妈唱起了双簧。旁边的陈爸爸瞥了楚步庵一眼，没说什么。
还剩两天就要回鳌山了，陈爸爸随意地问了一句陈忽而之后拍什么戏。陈忽而哪有什么戏啊，就是一堆数不清的广告杂志公益宣传拍摄之类的，她打算做完这些就赶紧回来。但陈忽而又不能说她没有戏拍，因为从她出道以后就没有没戏拍过，她的时间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正在支吾间，没想到楚步庵率先替她答了。“忽而接下来还有一部电影马上要拍。”
陈忽而惊讶地瞪起了眼睛。直到楚步庵偷偷跟她眨了一下眼睛，咬着筷子头的陈忽而才恍然大悟：哦，应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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