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今天男人们回家，杨高梅在厨房大展身手，两个个儿媳给她打下手。
小小的厨房里，几人有序地忙碌着，剁肉声、柴火在灶膛里燃烧的噼啦声、锅铲和铁锅的碰撞声、偶尔飘进厨房的孩童嬉戏声……各种声响的碰撞交织，食物的烟气中几个女人脸上都漾出笑容。
过油肉、黄芪羊肉汤、葱炒鸡蛋、炒馍饼、烧茄子……一道道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香气四溢，从朱家门口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耸起鼻子多闻两口。
饭毕，朱明拉着大房的大儿朱行帮她抬她的画板。
“明娘，你要用这个木板干什么？一会儿我们不会被祖父骂吧。”朱行是个听话的孩子，素日里都很老实。
“大哥，一会儿你只要帮我端着板子，站在大家面前就好了，放心吧，一切有我，你不会挨骂。”朱振山向来对孙子严厉，常板着脸，只有对着孙女时和颜悦色，同样的做了错事对着孙子就是急风骤雨，但对孙女从不说重话。
朱行并没有从朱明安抚的话语中得到力量，心里反而更加惴惴不安，但是又不忍拒绝幼妹，只得硬着头皮上。
堂屋里，大家都好整以暇地等着朱明，想着这熊孩子又要展示什么“惊喜”。
“大哥，你往堂屋中间站，对，后退一点，这样看得清楚。可以，就是这个位置，你站住别动，抬着板子就可以了。辛苦了，谢谢哥哥。”大家都看着朱明人小鬼大地使唤哥哥，很有条理的样子，心里的好奇又添了几分。
“明娘，望你这架势，看来今天你要搞个大动静啊。”二叔朱立平笑着调侃道。
“二叔，我要开始讲了，你们保持安静哦，有问题等会儿再问，我会统一作答的。”
朱明一张小嫩脸崩的紧紧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因为上辈子还是学生，也没搞过这个，都是用最后一次兑书机会兑了一本《商业计划书撰写指南》，这几天抓紧自学习，按照书中内容参考着来的。
拉投资，拉合伙人，对朱明来说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一个好的商业计划书就是敲开投资人钱袋子的敲门砖，目前的朱明就是要用这个临时抱佛脚赶工出来的商业计划，说服全家人。
“咳咳，各位长辈，感谢你们今天能够抽出时间来听听我的想法。大家都知道的，我平时喜欢在村里到处溜达，就在上个月，我在村后山找到了一大片竹林，脑袋里就就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其实我们家，不但可以上门给人做木活，我们在家里也可以自己做些小件的物件，拿到镇子上去卖。我主要打算做的就是衣架，何谓‘衣架’呢？
……
这些就是我的全部想法了，大家有什么问题现在问吧？”
朱明讲完，屋子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显然都是没想到豆丁大的小孩子居然有了这么完整的计划，对朱明聪明程度的认知又狠狠地推翻重建了一遍。
大人们还在默默思考，小孩子们已经憋不住，踊跃的开始提问。
“明娘，你说的衣架是很好，可是家里装衣服用的都是箱子子，这个衣架要怎么悬挂衣物呢？”细心的朱星认真思索了一番提问道。
嚯，一下就问到重点。朱明点点头表示肯定，“姐姐问了个好问题，确实，有了衣架，但是大家的装衣服都是用箱子，衣架要如何发挥作用呢？”环视一圈，众人也被朱星的问题提醒了，都抱着几丝疑惑，望着朱明。
朱明不紧不慢的开口，“大家回想一下，平时我们晾晒衣物是怎么做的？”
朱宝积极回答：“我知道我知道，母亲平时都是放在竹竿上晒的。”
朱明问道：“二伯母，你平时晒衣，一根竹竿上可以放几件衣裳。”
古代人晒衣都是把衣服平摊开，搁在竹竿上。最简单的衣服，里衣、外衣、裤子，这基本的三样是有的，一根杆子上差不多也就能晾晒一套衣物。
夏天还好，大不了院子里多放几根晾衣杆，可是到了冬天，三个多月，衣服都是放在室内靠炭盆的热量烘干，室内空间有限，一次又晒不了几件，就算在一根杆上挤挤，晒干的衣服都是皱皱巴巴的。
朱明按照这个逻辑带着众人捋一捋思路，大家才留意到了这个生活中很平常的细节，尤其是几位妇女感受颇深。
洗衣晒衣，基本就是家庭主妇们最主要的工作之一。
“并且……”朱明故意拖长语调，卖了个关子。
“并且什么？明娘你快说呀！”一旁的朱旭着急地催促道，连亲娘叶秀也隐隐地用眼神催促。
“并且，大家都用箱子装衣服，你们想一想这是为什么？”还没等众人想出个所以然来，朱明就立马接上，“是不是因为，大家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就算用大衣柜，大家的衣服还是折起来放。但是！有了衣架就不一样，衣服就能挂起来了。”
朱明亲爹朱立良在朱明开始讲的时候就陷入了思考，他年纪在兄弟里不是最大，但是木工技术绝对是最好的，甚至比干了三十多年的朱振山还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明娘，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做跟衣架配套的衣柜。”朱立良说。
“爹说的没错，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下一步计划。我们不仅仅只能做点竹衣架、竹妆奁这样的小件物品，我们要借着衣架，推出新式衣柜！”朱明胸有成竹地说着，还用一根细竹条，在木板上早已画好的衣柜设计图上讲解着木柜结构。
这就是消费主义里的一条经典理论：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
众人这才注意到原先被忽略的木板，连忙转头看去，只见木板上画着清晰明了的示意图，结合朱明的讲解，几个木匠频频点头，都觉得简明。
“明娘，你这图画的可真是不得了，二叔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你这小脑袋瓜怎么长的，里面居然藏了这么多鬼点子。"朱立平一边看一边感叹。
朱立良看着图上的竹编手法，眼中异彩连连，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东西给做出来。
最后朱明拿出了自己做的一个衣架样品，立即就把屋内高涨的氛围推向顶峰，因为之前大家都是在听着朱明讲，直到看到实物，心里才有了实感。
一个小小的衣架在众人手中传递着，大家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
在一旁举板子当展示台的朱行这才落座，想着小妹描述的光明的市场前景，心中忍不住一片激荡。
这一场家庭会议从天亮开到天黑，直到杨高梅催促大家回房休息，这才散会。朱明在老朱家平静的生活里投下一颗石头，今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堂屋的卧室里，杨高梅给朱振山的泡脚的木盆里添了点热水。今天的家庭会议上，老两口基本上没怎么开口，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听着小辈们在讨论。
“你说明娘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主意呢？”杨高梅今天看到朱明表现出的非同寻常的聪明，心里很是欣慰，但又隐隐有几分担忧。
朱振山睨了她一眼“孩子有出息，你还不乐意了？”
“这老话不是说，聪明孩子都福薄嘛。哼，我倒是情愿明娘没这么聪明，我只想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朱振山沉默着，去倒了洗脚水回来，就见老妻已经睡下，熄了灯，也躺进被窝，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还回荡着朱明带给他的冲击，朱振山干了三十多年的木匠，工作模式一直是客户有需求，然后上门订做。年轻时也跟着师傅到过大户人家人做工，这么多年经验来看，就没有见过这种这种模式，乍然一接触，不免有几分不知所措，还产生了下意识的逃避。
耳边穿来悉悉索索翻身的声音，他就知道杨高梅也没睡着，便咳嗽了两声，只听到杨高梅开口说：“老头子，我这个心里闷闷的，睡不着，下个月初一，我要到庙里求个平安符，让菩萨保佑我们明娘。”
“去吧，求个心安也好。”
其实这些，都是老人乍然间接触新事物的所产生的迷茫，朱振山表现出来的就是缄口不言，默默消化。
杨高梅的迷茫里还有几分害怕，她不识几个字，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只能按照自己有限的认知来解释，她对乡下的一些迷信鬼神的说法深信不疑，朱明展示出的过人才智，让她觉得孙女是天上仙童转世，深怕哪路妖魔来把自己聪明伶俐的孙女夺了去。
大房，孩子睡熟之后，夫妻俩才小声开始商议。
“夫君，今天明娘说的那些，你怎么想。”李氏开口问道。
“我觉得明娘说的那个衣架，很是有道理，我觉得可以做。就算不成，也不亏个什么，我们兄弟几个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先做做看吧。”
“嗯，我听你的。”李氏柔柔应声。
二房，也在进行着相似的对话，只是这对夫妻就兴奋得多了。
“二郎，明娘真是个顶顶聪明的孩子，你说这么简单的一个衣架，又能挂衣，又能晾衣，太实用了！”
“明娘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我这个当二叔的都不如她。”朱立平酸溜溜的。
“你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你就踏踏实实帮她干活，她还能亏了你不成。”陈氏掐了一把他的软肉。
“哎哟娘子你可真是明娘的亲二伯母啊。”朱立平求饶道，“我肯定好好干，你看好了吧，咱们这小侄女可不是一般人，前途大着呢。”
至于三房，打从堂屋里回来，朱明就被朱立良拉住了，刨根问底询问各种技术问题，朱明真是服了自家老爹的这个钻研精神，这要搁到现代，那就是妥妥的科研狂徒。
直到朱明被问得两眼一闭，打起了呼噜，这才停下来。
“你这人，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冷屁，今天倒是话多，看把你闺女累的。”叶秀在丈夫面前，也展现了不为人知的娇嗔。
朱立良搂住叶秀连忙道，“是我的错，快睡吧，明天还有好多活要干呢。”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把各种精巧的竹编手艺上手试试，朱立良的心头就一片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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