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放弃
血流不止的亚伦被侍卫抬了下去，侍卫帮他紧急止血后，找来了城里的医生，那个医生老头看到这一幕很是惋惜，年纪轻轻就没了右手。
他在亚伦的痛苦呐喊中，用药草汁帮他消毒，用烧红的刀片刮去残余的肉块和骨屑，完成这一步时，亚伦已经疼晕了过去。
然后他又用厚厚的止血布把伤口包扎起来，交给了侍卫。
那两个侍卫倒也尽责，他们一直在王宫附近等着，等到押运的车夫把马车赶来。
车夫的马车只有一块简陋的木板，亚伦就这样被安置在上头，被几根绳子固定在木板上，接着车夫一抽鞭子，马车便朝城外驶去。
侍卫从王宫上远眺，只看到斑驳的城墙，宁静的巷子，还有一辆孤独的马车。
...
...
加斯东来到阿拉斯泰尔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和莫兰谈了很久。
莫兰说他也是逼不得已，但他为了保住亚伦的性命只能这么做，也希望能给亚伦一个教训，让他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已经派人去打点边境的将领了，那些下属会好好优待他的，给他个差不多的职位，在边境过普通日子。
加斯东也能理解，只是可惜了亚伦这一身剑术，他的剑已经到了连加斯东自己都觉得可怕的程度，他对剑术的理解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可这样一个剑术天才，却这样遗憾地失去了用剑的资本，实在是可惜。
伯蒂夫人听到消息后在房里哭了一下午，拒绝见任何人，他憎恨莫兰的选择，他宁愿他和国王翻脸，举兵造反，也不要自己的儿子被这样对待。
加斯东很无奈，世上总有那么多悲剧。
他告别了莫兰，从城堡离开。
在走出大门时，他看到城堡大理石内墙上靠着一个身影，正望着远处的林子和马路，风从她脸上拂过，牵起一片发丝，这才看清了样子。
那是雪妮莉丝，但好像暂时还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从他脸上看不出悲伤或者其他偏激的情绪，她平时最黏他的哥哥，如果让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像伯蒂夫人一样在房间里哭得伤心欲绝。
“嗨，雪莉~”
她转过头看了看。
“怎么，在等谁吗？”加斯东问。
“不，没有。”
“噢噢。”
加斯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是编造谎言吗？还是跟她讲些看上去深奥的哲理。
“雪莉，有些事你要尝试着接受，你知道，没有谁的一生是完美的。”
“你想说什么，加斯东先生。”
“哦，我想说...”
“你想说这一切根本无所谓，要看开些，这样的鬼话吗？”
加斯东瞠目。
“你已经知道了？”他问。
雪妮莉丝笑笑，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
“当然知道了，那些下人瞒不住我，谁都瞒不住我。”
“所以我觉得你要...”
“要看开些吗？把这事淡忘，然后正常地过下去，算了吧大叔！我可不想听你说教，这种事总该有个结果，这只是开始，你瞧着吧，我迟早会偿还这一切。”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加斯东一人愣在原地。
这真的是那个整天吵闹的雪妮莉丝吗？他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才是幼稚无比的那个，而她早已经明白一切，娇小的身体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灵魂，他这才看清。
雪妮莉丝急急忙忙就跑回去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快忍不住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眼泪。
平常她随便受点什么欺负就会大哭，可听说哥哥被砍了右手流放边境，她反而不想在人前哭了，她冲回亚伦房间，关上门，扑到被子上。
接着，满眶泪水就止不住了，它们像融化的雪水从雪山上流下来，浸湿了羊毛被子。
她再也见不到哥哥了，从今往后，她只能一个人了，没有人会明白她的心思，没有人会和她站在一起了。
她要报仇，她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她暗暗发誓。
...
马车走了一夜，离都城已经很远了，现在正行驶在一条石子路上，周围是片枫叶林，火红的枫叶铺满马路，异常美丽，这条路通往西方砂岩边境，再往前走应该会有个城。
亚伦不想活了，没了右手他就是个废人，什么都干不了，甚至连吃饭都难，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嘿老兄！”
路边传来别人的喊声。
“停下！听见没！”
那是三个穿着简陋护具的男人，看样子像是强盗。
他们一上来就拉住瘦弱的车夫，把他甩到地上，然后开始搜刮他身上和车上的东西，但搜了半天，才搜出一些硬面包和几块银币。
车夫很聪明，他就知道出门在外很容易遇到强盗，所以他没带多少钱。
“怎么就这么些？”
“对不起，大人们，我是个穷人，这些都给你们。”
“这些可不够。”那人摇摇头。
他们几个似乎在商量怎么办，就抢这些钱好像面子上过不去，他们好歹也是强盗，抢了四五块银币就算了？太没面子了吧！
其中一个秃头走上来，他看到了这匹棕马。
“嘿巴特，这匹马倒不错，瞧瞧他强壮的腿。”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马腿。
“大人，这马是我全部身家了，求您留给我吧，我还要护送车上的人去边境。”车夫哀求。
“滚开！”巴特朝车夫踢了一脚，“不然就砍死你！”
车夫被吓个半死，立马起身逃跑，看着车夫跑远，巴特得意地笑起来。
接着他来到平板车后，看到了躺在上面的亚伦，亚伦看清了他的长相，他长着漂亮浓密的短胡子，脸上有很多细小的刀疤，左眼还是只义眼。
“哟，还是个残废，既然是废人，那就不要走那么远的路，干脆死了算了。”他拔出腰间的弯刀。
但亚伦一点都不害怕，这让巴特很奇怪。
“小子你不怕死吗？我可是要砍死你了。”
“砍吧，利索点。”亚伦平静地说。
“哟，”他转头看向同伴，“这家伙不怕死。”
接着全都笑了起来，巴特收回了他的刀。
“我不喜欢杀没挑战的人。”
“求你杀了我。”
“你求我也没用。”
巴特戏谑地笑着，转身走到马匹，拿刀砍断了固定马和车的绳子，翻身骑了上去。
“还不错！”
“能杀了我吗？”身后传来亚伦的声音。
“瞧瞧这家伙，这么想死。”
“帮个忙几位兄弟，杀了我可以吗？”
“嘿朋友，我们是强盗，可不是善人，要我们帮忙可不行。”
他不愿再逗留，脚一蹬马刺，马便朝前走，身后的弟兄也跟在他身后。
枫叶路上只剩下一辆平板车，周围宁静祥和。
没想到，想死也这么难。
他静静地躺在车上，闭着眼，一躺就不知道躺了多久，车夫再也没有回来，估计也不会回来了，他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愿望了，此时最需要一把刀来了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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