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nb再次见到韩颖，已经是一周后，见她的是楚绎自己。

        &nb寒暄几句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楚绎问，“这次找到了什么？”

        &nb韩颖这次带来的是一面巴掌大的化妆镜，银龛雕花，底面刻着两个字母y.“谢谢。”

        &nb韩颖看一眼他，目光又越过他朝二楼望去，这个时候是晚八点，楚绎立刻了然，“秦先生习惯这个时候看新闻，不太喜欢人打扰，我代收不行吗？”

        &nb韩颖笑了，喝一口茶，“当然可以。”

        &nb东西已经留下，而韩颖依然坐在原处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nb虽然跟她撕破脸皮半点不可惜，楚绎到底还是没逐客，目光在她身上驻留片刻，问：“你是今天刚从l市过来的？”

        &nb韩颖咬一下嘴唇，“你知道的，最近我爸爸让我负责这边分公司的一些事务。”

        &nb说完眼光又若有若无地往楼上扫，楚绎只当没看到，说：“其实也好，这样你正好有时间陪陪你妈妈。对，你妈妈现在是回&nb，匆忙点一下头，但很快就把话题转开了，“说说你吧，你和家里缓和点了吗春节前那会儿他们手术前那会儿，林阿姨想托我和我爸给她把你找出来，我没应，她做得太过了，楚绎，虽然是亲生母亲，不当纵的时候还是不能纵的。”

        &nb完美的转移视线，连楚绎都狠狠惊诧了下，他还真没想到，他被秦佑带走后，他妈妈还曾经“托”有势力的亲戚挖地三尺地“找”他。

        &nb韩颖后半句话说得语重心长，楚绎差点被她绕进去了。

        &nb最后，楚绎愕然地微微睁大眼睛，“是吗？”

        &nb随后目光涩然地转向一边，没再说话。

        &nb一直等到韩颖离开，楚绎人站在院子里没回房间，从兜里掏出手机，选了个号码，拨出去，那边很快就有人接了。

        &nb楚绎一刻都没等，嘴里报了个车牌号，“是白色的保时捷，你跟好，别让她发现。她去了哪，待了多久，回头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nb那边应了声是，楚绎又说：“小冯，记住你答应我的，这事儿先不让秦先生知道，就算还你骗我大半年的人情。”

        &nb助理小冯是秦佑放他旁边这事儿，楚绎一早就知道，这孩子还有几分热血，人仗义，不管是为什么来的，现在也是真拿楚绎当朋友。

        &nb小冯跟着秦佑瞒了楚绎这么久，楚绎拿这个让他给自己私下办事一点没含糊。

        &nb小冯很快回答，“我记着呐，但楚绎哥，先说好，帮你跟个人什么的就是我分内的事，的确不用件件跟秦先生交代，但你自己不能犯险，这是我们做保镖的底线，你知道吗？”

        &nb“我明白，”楚绎说。

        &nb那边小冯说：“行，我已经瞧见她了，回头再聊。”

        &nb楚绎回到楼上，秦佑正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低头看文件。

        &nb走过去，把镜子放到秦佑面前，自己也在他旁边坐下了。

        &nb秦佑一手揽着他的背，一手拿起化妆镜，用手摩挲着认真看了看。

        &nb越看眼神越茫然，“女人的随身物品，也会随便转送人？”

        &nb楚绎神色一滞，随后笑了，说：“在片场一时互相借着用也是有的，毕竟七十年代末那会儿不像现在，演员到哪都有助理跟着，准备没这么周全。”

        &nb秦佑把镜子啪地合严，放到茶几上，沉声说：“x影改制，但当时的人也不是都死绝了，韩颖说的话是真是假，回头让燕秋鸿找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nb楚绎又是一怔，伸手环住秦佑的脖子，“你何必舍近求远？我难道就不是圈里人吗？”

        &nb又认真思忖片刻，“《绝代风华》剧组就有个老师以前是x影的，正好我跟她还有些交情，回头我去问问她。”

        &nb秦佑饶有兴致地看他一会儿，“我怎么觉得，跟那女人对上，你特别有斗志？”

        &nb楚绎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秦佑，片刻才开口，“你错了，应该是，跟你有关的事，我都特别有斗志。”

        &nb秦佑侧头眼光不无宠溺地看着他，伸手掐一把楚绎的脸：“醋瓮一个，就算是跟她虚以委蛇，也不让我出场，嗯？”

        &nb楚绎头靠在他肩膀，笑呵呵地说：“那当然，你是我的，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nb秦佑指腹在他脸颊摩挲，低沉而短促地笑了声，别有意味地问：“哦？那你是谁的？”

        &nb楚绎眉头一皱，却仍是笑着，“你变坏了！”

        &nb在锦园包间遇到他磕破头的那晚，秦佑那一身凛凛不可侵犯的冰山禁欲气质啊，岁月真是把杀猪刀，转眼就变成老流氓了。

        &nb按楚绎的吩咐，小冯在第二天秦佑离家后才打电话给他。

        &nb小冯说：“楚绎哥，那女人从你那离开就开车去了城北一个老式居民小区，在一栋居民楼约摸待了半小时下来的，有个老太太送她上车。”

        &nb楚绎笑了下，“什么样的老太太？那小区，韩颖看着像是常去吗？”

        &nb什么样的老太太不好形容，但小冯还是立刻回答了另外一个问题，“车开进小区，韩颖还停下来问了路。”

        &nb一会儿之后小冯发过来一张照片，果然是韩颖的妈妈，但是比楚绎记忆中的又苍老了很多，楚绎认真辨认一会儿才能确定是她。

        &nb楚绎在窗口对着照片出了一会儿神，因为脑子里边有个猜测，他昨天提到韩颖的妈妈是刻意。

        &nb没想到韩颖还真没让他失望，明明连自己妈妈居住小区里边路都摸不清，被他一点，果真当晚就去找她了。

        &nb看来韩颖妈妈应该算是知情人了，不过，就算知情，什么样的话该不该说，韩颖昨天晚上可能都对她交代过了。

        &nb楚绎认真思量一会儿，又翻出小冯的电话打出去。

        &nb电话接通，他说：“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弄一张那个老太太年轻时候的照片，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nb小冯立刻惊诧道：“楚绎哥，你到底要干嘛？”

        &nb楚绎要干嘛呢？韩家跟燕欢千丝万缕联系扯不清，偏偏韩颖非亲非故还跟她那么像。

        &nb前些天，韩颖送手抄本过来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少年时期，长辈们曾经说过韩颖长得像她妈妈。

        &nb楚绎当时并不觉得，毕竟一个是娇艳如花的少女，而韩颖妈妈当时年过四十，又饱经困顿生活的折磨，平日也十分不修边幅，明明刚过中年的人，看起来却活像个老太太，说这两个人有相似点，他实在联系不起来。

        &nb现在想起来，或许长辈们说的是对的，很有可能，韩颖妈妈本来就长得像燕欢。

        &nb再联系到燕欢落在韩家手上的这些东西，说不定还有更私密的物件，以前的事就很难说了。

        &nb而楚绎的猜想在三天后几乎被证实了一大半，《绝代风华》剧组那位x影的老戏骨可不是他顺口忽悠的，是真的存在。

        &nb楚绎去拜访了她，一老一少两个人聊了半个小时，楚绎终于找机会提到了韩国华的母亲，也就是韩颖嘴里跟燕欢堪称忘年交的那位祖母。

        &nb老人家一听名字就十分不屑，“她呀。”

        &nb楚绎又问，“据说她当时跟燕欢住隔壁，两个人关系很不错，是真的吗？”

        &nb“怎么可能，”老人家说，“她戏没演出什么名堂，生活作风还有问题，偏偏眼睛还跟长在头顶上似的。燕欢可是个好姑娘，跟她也就住个隔壁平时点头交而已，哪谈得上什么交情。”

        &nb楚绎立刻追着问，“听说她有个儿子，经常去看她吗？”

        &nb这就是说韩国华了。

        &nb老人家讥诮地笑了声，“谁都知道是她儿子，她还非得说是她侄子。那孩子听说是养在亲戚家的，偶尔来找她。不过她也真是狠，七几年那会儿大家住的都是平房，有次冬天下冻雨，她儿子来找她非把人关在外头不让孩子进去，最后还是燕欢心善，明明自己比那孩子也就大四五岁，也没顾什么男女尴尬，把人给让进自己屋了。”

        &nb楚绎脸色倏忽青白，韩国华果然跟燕欢是有交集的。

        &nb依然怕自己多想，他很快接着问：“那孩子后来跟燕影后有来往？”

        &nb老人家眼光一闪，垂眸片刻才开口，“那是70年代末，高考已经恢复，那孩子自己考大学到了城里，平时没事就往他妈这跑呗，紧隔壁住着，跟燕欢时常打照面也是有的。”

        &nb说完缓缓凑到楚绎耳边，“传出燕欢结婚消息那会儿，有一晚，我出去上厕所，看见那孩子喝醉倒在燕欢门口哭。”

        &nb虽然早有猜测，但猜测被证实时，楚绎还是好半天回不过神，这就是他不敢轻易让秦佑知道的原因，翻手就扯出燕欢可能有一段旧情。

        &nb他其实也不太相信燕欢能看得上韩国华，可是，事实是，她偏偏有那么多的私密物件在他们手上。

        &nb凡是跟秦佑有关的事，楚绎都不想冒险，他吃不准燕欢和韩国华是否是两情相悦，如果有，婚后是否又藕断丝连。

        &nb楚绎还记得燕秋鸿说过，燕欢婚后秦佑爸爸再不让她出门，个中原因是否跟这段旧情有关还未可知。

        &nb如果是，这事实简直能颠覆秦佑对他妈妈的认知。

        &nb可是，该扯的还得扯，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他得把硬锤甩到韩家脸上才能让他们再不敢借燕欢之名生事。

        &nb也正是这天，小冯给楚绎发了张有些发黄的老照片，那是韩颖妈妈年轻时候。

        &nb跟她现在简直判若两人，还真是个美人，那个时代的美人，并不像现在这些手术刀下造就的高鼻梁锥子脸，而是清水芙蓉，天工雕饰，浑然天成的美好。

        &nb但楚绎看得头皮阵阵发麻，韩颖妈妈在照片上虽然穿得很土，但她长相比韩颖跟燕欢更为相似，单看五官，简直，活脱脱的另外一个燕欢。

        &nb也难怪，韩国华自己大学毕业当时也算是百里挑一的青年俊才，却娶了一个他从乡下带出来的，字都不识几个的女人。

        &nb楚绎不知道怎么跟秦佑交代才合适，但幸亏也不需要他立刻交代，因为这周秦佑正好出差，人在外地。

        &nb按小冯给的地址，楚绎周末到了韩颖妈妈住的小区。

        &nb敲几下门，门开了，楚绎取下墨镜，“表舅妈，是我。”

        &nb韩颖妈妈立刻骇然地睁大眼睛，立刻用力想要推上门，楚绎比她更用力地把门抵住了。

        &nb只得把楚绎让进屋，楚绎环视四周看了一会儿，这是个面积很小的两居，家里电器都还是好多年前的型号，家具也很旧，能看得出主人拮据，但收拾得很干净。

        &nb韩颖妈妈一直惴惴不安地站在旁边，她其实这时候才不到六十的年纪，但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照片上的美人脸半点影都寻不见了，可见平日生活之艰难。

        &nb更可见，韩颖言之凿凿地替她妈妈讨公道完全是放屁。

        &nb韩颖妈妈嚅嗫着嘴唇说：“你来干什么？”

        &nb很显然韩颖已经跟她说了什么，但楚绎一点为难她的意思都没有。

        &nb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的滋补品放下，说：“我只是来看看您。”

        &nb只是看看，顺便敲打下韩父女而已。

        &nb果然，楚绎出去没多久就接到韩颖的电话，约他在一个格调不低的咖啡厅见面。

        &nb等的就是她，楚绎去了，韩颖这次很有眼色地订了个小包间，楚绎走进去，韩颖已经在里边等着了。

        &nb楚绎在她对面坐下，韩颖眼圈一红，问：“说明白的，楚绎，除了当时抢走那个人，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得罪过你吧，而且错也不在我一个人，他自己本身就不坚定，你还指望能跟他过一辈子吗？”

        &nb楚绎微微笑，嘲讽地说：“这样说起来，你排雷有功，我谢谢你。”

        &nb韩颖深吸一口气，说：“这次的事，我承认我败给你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以任何方式打燕欢的招牌在秦先生面前出现，你能不能看在我们都被至亲抛弃的份上，就此打住。”

        &nb这也是楚绎的目的，但一口答应很显然不是谈判的姿态。

        &nb楚绎又笑了笑，“凭什么？战败也得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nb话音刚落，韩颖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猝不及防的动作，楚绎也被吓了一跳。

        &nb韩颖两只眼睛里头血丝遍布，目光直直看向他，说：“凭一条人命——”

        &nb楚绎只当她疯了，一把掀开她的手。

        &nb但韩颖两只手不依不饶地死死抓住他，“求求你，你也不想出人命的是不是？我爸爸要是知道我把那些东西拿出来，会活活打死我的。”

        &nb楚绎顿时睁大眼睛，愕然地看着她，他一直以为是韩家父女一起拿燕欢的东西耍迷障，如今看来，韩国华根本就不知情？

        &nb而且一旦知道，会弄死韩颖？

        &nb但回头想想，也是。

        &nb如果韩国华也是主使者，就不会这么轻易被他查出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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