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你该罢官
王璋明脸色不好看。
刘氏也显得坐立不安。
毕竟是在知府衙门里,许松然独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侯府的人,右手边是伯府的人。
王曦月乖乖巧巧跟着裴高阳父子,就坐在裴令元身边下手位置上。
王璋明硬着头皮先开了口:“许知府,这案子……”
“诶,也别这么说话嘛。”
许松然一摆手,根本就不让他说:“我也不是要给你们断案子的,你也不要为难我。家务事,你能断吗?
是这样子,我就坐在这儿,有什么,你们两家说清楚,我能调停呢,就调停一二。
实在不成,咱们再说别的,王同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总行吧?”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是盯着王璋明看的,一时见了王璋明唇角抽动,知道他还有话说,便抿了唇:“我说句难听点的,你别不爱听。
忠敬伯宠妾灭妻,如今没有不知道的,官家都下旨训斥过的。
苛待发妻嫡女,他做阿耶的,叫个上不了台面的妾骑在嫡长女头上作威作福,走到哪里也说不响嘴,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王璋明脸色又是一变,却不得不咬着牙承认:“知府大人说的是,所以我来的时候也说了,这事儿上我绝不向着阿兄说话,他干的这些事,我也看不上眼。
孩子就坐在这儿呢,不信知府大人可以问问她。
我们夫妇在外十年,逢年过节才会回家,哪次见了她,不是蛮心疼爱的,哪次回家少给她带东西了?
我也不是没劝过兄长,但我能怎么办?
作为叔父,我自问能做的都做了。
我也没要告她忤逆她阿耶,这说的不是我家老太太的事儿吗?”
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让许松然心中越发烦躁。
看来是调停不了了。
裴高阳就坐在那儿,听了这些无动于衷,面皮紧绷着,显然也不打算松一松口。
竟还是王曦月软糯着一把嗓子叫着阿叔开的口:“阿叔说的东西,是十年间送我的那个不超过十两银子的小小平安扣吗?还是拿阿姊做衣裳余下的边角料给我做的香囊荷包?
我在家里日子过得苦,可我见过好东西,也认得出好东西。
阿叔说规劝过我阿耶,是指您去同他说,场面上的事情总是要做,我就是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米,花不了多少钱,林氏哪怕把我当眼中钉,看我不顺眼,容不下我,暗地里磋磨一二也就算了,明面儿上别太过分,免得叫人戳忠敬伯府脊梁骨吗?
还是说您说的那些,什么阿娘已经不在了,阿耶哪怕是装装样子,也该有些悔恨懊恼,愧疚于阿娘生前不曾好好待她。
反正人走茶凉,人死灯灭,活着的人得了实在,死了的给些体面,也是做给活人们看的。
是指这些话吗?”
她始终柔柔弱弱,绝听不出半分咄咄逼人来,可气势却十足,一字一句,咬的何其坚定。
连许松然闻言都是一怔。
小姑娘嗓音清脆,也很清甜,像是春日里的桃花糕,一口咬下去花香四溢,但不会腻,若没了这东西,又会很惦记。
这样灵巧的小娘子,忠敬伯做亲阿耶的,可真能狠下心啊。
什么玩意啊。
扪心自问,他家两个女儿,加一块儿也比不上王曦月这样好容色,这般娇俏可人,但他是做父亲的,看他女孩儿便是千般万般的好,情愿摘星捧月送到她们面前去,怎忍心苛待?
这忠敬伯真不是个东西。
王璋明也是!
说的冠冕堂皇。
裴令元坐在旁边,添油加醋,附和着王曦月,冷嗤了声:“那王大人还挺会劝人的,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劝人的话。”
王璋明骨节隐隐泛白,分明是被人当众拆穿后的恼羞成怒。
刘氏怕他说话失了分寸,声竟哽着:“阿月,你怎么能这样说?是,我们十年间回家十来趟,就只给你带过那么几样东西,不值钱,可那是我们做长辈的心意。
平安扣是保平安的,给你的那个荷包也是我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我跟你阿叔外放,傍身银子不多,你阿叔就那么点儿俸禄,你祖父分给我们的产业,岁入几何,我与你说,你八成也不信。
我们要有万贯家财,自然能送好的给你。
你……你这孩子怎么如今来挑这个?”
王璋明好像一下找到了主心骨。
也不再硬着来。
学着刘氏那样,不光把语气放的轻缓,连态度也软下来:“说我不好好劝阿兄。他是忠敬伯,伯府都是他的,我能说得上什么话?难道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去吗?
还不是只能劝他顾着些体面,顾着点儿名声,想着他若是能听进去一些,也肯对你好点儿,别叫林氏那样磋磨你。
我是真没想到,十年来对你的一番苦心,到今天,你竟都当做驴肝肺。
原来你从没有真正拿我们当长辈一般敬爱过。
也怪不得会那样气你祖母!王曦月,你如今住在侯府,有侯府给你撑腰,仗着裴家的势,是不是恨不得咱们王家这一大家子人都死绝了,你心里才痛快啊?”
“说事就说事,王大人给表妹扣什么帽子?是自知理亏,想着先发制人?”
裴令元皱着眉:“你不是来告我表妹忤逆的吗?你又说她忤逆,又要在这儿理论她是否敬爱你们,干什么呢?”
许松然适时的掩唇咳嗽两声:“那个,是这样,我大概其也听了。这一家人呢,到底不说两家话,积怨已深,你们这矛盾确实是由来已久。
我看我想从中调停,也不大现实。
这样,王同知,当着侯爷和世子的面,王大娘子也在,我再问你一次,你状告王大娘子忤逆,她不认,你让我断,少不得我还得派人到河间府查证,要问过你家老太太,问过你们伯府从前的奴仆,一来二去,没有半年,也得三五个月。
你告她,是想让她坐牢?让我抓了她投入狱中?还是为别的什么,都坐在一起了,开诚布公的说清楚?”
“我自是……”
“他要钱。”
王曦月垂下眼皮,压下眼中鄙夷,口气里的嫌恶却不加掩饰,拦着王璋明的话,淡淡道:“但这不可能。
当日析产分家,与祖母,与阿耶,都说得很清楚,跟阿叔一概无关。我带走了,就是我的,不管是替阿兄保管,还是祖母给了我的,都和你没有关系。
要让我还回去,可以,让祖母和阿耶亲自到凤阳来要,你来,没用。
我还要告你贪财,欺逼幼侄,实则是身为次子,窥伺伯府产业,爵位。
该治罪的是你!你该罢官,下狱,行杖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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