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激动
临近黄昏时裴令元才归家，沾染着淡淡酒香气，大概是从官署出来得早，衙门里没有什么事，跟朋友们出去吃了一顿饭，席面上吃了酒。
好在没吃醉。
他在这上头很有分寸，向来在外行走从不贪杯，别人酒过三巡，他至多吃上两杯，浅酌才不会醉，以免醉酒误事。
他劝诫底下弟弟们也一贯这样说。
到底他们这样的人出门在外更要谨慎，天知道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等着看他们登高跌重的那一天。
所以才更要慎之又慎，哪怕是在自己家里面放纵一些，出了门却万万不可。
有一丁点儿的把柄叫人拿住，都是棘手麻烦的事情。
是以这些事情还是尽可能的防备，总归没有坏处。
这会儿底下奴婢回了话，说是体明堂一早打发人来说，等他回来，叫先往体明堂去见过，具体是什么事情倒是没说。
裴令元想着大抵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才叫人预备了热水，先沐浴更衣过，把身上染着酒气的衣服换下来，才往体明堂去请安。
他去的时候也不单是高老夫人在。
一进门见了崔氏也在，裴令元才几不可见皱了下眉头。
他上前见过礼，高老夫人摆手叫他坐。
崔氏都恭恭敬敬的坐在官帽椅上，裴令元就更不往罗汉床上坐。
他往崔氏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去，抬眼正好先对上的就是崔氏的目光，那样的神情中似乎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说。
裴令元下意识抿唇，就已经听见高老夫人叫了声大郎。
他侧目去看，越发恭顺，颔首应声未有后话。
“你也二十二了，前些日子叫你二婶操持上心二郎的亲事，你的事儿我没跟你阿娘提，想着你主意大，今儿叫你来，是满满出了些岔子，得同你商量商量。”
高老夫人这话说的也模棱两可，而裴令元唯一入了心的就只有那句满满出了些岔子。
他登时想到前半天他从外头回来，正遇上宫中贵妃传召，这会儿又说什么出了岔子，那自然是在宫里面遇上的。
可他托付了萧弘昀进宫一趟，也未听他说起昭阳殿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裴令元缜着脸，面色不善，眼底隐着极重的担忧：“表妹怎么了？是在昭阳殿冲撞了贵妃吗？”
他嘴上虽然说冲撞，心里才不会那样想。
王曦月那种性子，走到哪里都能八面玲珑，得罪尊者，冲撞上位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与其说是她冲撞了徐贵妃，莫不如说是徐贵妃打了什么鬼主意逼迫她。
想到此处时候，裴令元脸上已然是铁青一片。
崔氏抿了唇，心头越发沉下去。
大郎现如今是失心疯了。
满心里都只有王曦月一个，哪管什么贵妃不贵妃的，别说王曦月没有冲撞，她就是真的冲撞了，大郎也会想方设法替她摆平。
本来就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恨不得把心掏给人家，更不会考虑那些了。
她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果然高老夫人已经把徐贵妃的心思原原本本说给裴令元听。
与人做妾这事儿一旦说出口，任凭是谁都不会不恼怒。
何况是裴令元来听。
只是高老夫人还没等他说话，就又往下说了：“你也用不着生气，咱们家的姑娘，平白去给人做妾，那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所以贵妃不敢叫你阿娘进宫去说话，只把满满传进宫，无非欺负她年轻，只是没想到她那样聪慧而已。
换旁人起这心思，哪怕是皇后那儿，也都能到官家跟前去回禀，直接推了都无妨。
可偏偏是贵妃。”
最后那句，短短几个字，却满满当当都是无奈。
崔氏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会儿既然被迫接受了这个现实，她也不愿意给自己添那份儿堵：“贵妃盛宠数十年，咱们真是不得不退，不得不让。”
裴令元沉声说知道，更明白祖母和阿娘这些规劝的话就是为了安抚他，让他别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免得因为此事对贵妃和永嘉郡王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虽说他辅佐萧弘昀，早晚避免不了这一天，但也不是现在，一切都没筹谋部署，没到那一步，妄动只会坏了大事。
“我想祖母已经有了好办法，所以叫我来商量。”
高老夫人点头说对：“贵妃动这心思都随她，可只要满满亲事定下，难道她还能硬抢人不成？”
原本裴令元心内烦躁不已，此刻听了高老夫人这话，眼底猛然一亮：“祖母……”
他甚至连声音里都掩着藏不住的欢喜和激动。
素日里沉着稳重的一个人，这会儿无论怎么看也瞧不出往日的模样，真是孩子一般，得了稀世珍宝，他自己心尖上的宝贝。
崔氏脸色又变得不好看起来，高老夫人看在眼里，无声叹息：“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也问过了你阿娘，都已经这样了，你阿娘也不是非要眼看着满满被推进火坑里面去，自然没什么不同意，只是让我来问你，就怕你主意大，谁也做不了你的主。
问清楚了你，你自己点了头，这事儿我就给你们做主了。”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裴令元恨不得立刻就连声应下来，生怕再有什么转折变故，这事儿又要不成了，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可他又得平稳着，缓和着说，免得阿娘听了，见他这样没出息的样子，更要不高兴。
他深吸两口气，尽可能的压下心里那种激动：“我自然是愿意的，祖母肯为我做主，我的心意您又是早就知道的，如今问我，我又怎么会不肯？
只是怕表妹不肯……”
想起王曦月，裴令元才有所犹豫。
高老夫人笑着就把话接了过来：“她不点头答应，我就来问你了？我看你是高兴糊涂了，这点事也要挂在嘴上拿出来问，难不成为着成全你的心意，我还得去逼着满满嫁给你？你倒是想呢，我却不舍得逼迫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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