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不务正业

　　第二日早起雾蒙蒙，院子里已见枯黄的树叶都被笼上一层阴影，风起微寒，王曦月往体明堂陪着高老夫人用了朝食，等着裴令元下朝回家，才往他书房寻去。
　　近来家中事也算多，一则她才出事不久，二则裴清如刚出嫁，裴令元也少到官署当值，大多都是下了朝径直回家来的，若是家中无事，后半天他才到官署去。
　　王曦月往书房那会儿他似乎正在写奏本。
　　进了门她也看见了，只是没问。
　　裴令元也没把东西收起来，毫不避讳她：“昨日到国公府陪清如，回来的也迟，早起我去给祖母请安还特意替你回禀了，你怎么起的这样早？”
　　“又没多累，就是陪着表姐说会儿话，回来的虽然迟些，可一回来我就安置了，哪有那么金贵，你怎么还专门替我回禀外祖母，是说今早我不去请安吧？”
　　“是我多嘴，倒替你做主了。”裴令元才不跟她打嘴仗，什么都顺着她，哄了两句才问，“算着我下朝的时辰过来，是昨日出府遇见瑞国公，想来问问我吗？”
　　遇见萧弘川这事儿她的确想问，但来日方长，这不是眼下最急的，他不提，她今天都没想的起来。
　　于是摇头：“昨儿见了瑞国公是想来问表兄，但那个不急，我确实有别的事情。”
　　她说完裴令元就没再接话，只拿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
　　王曦月就接上自己前话，大略把昨日益国公府发生的那些说给他听：“……别的都不说，这人像是突然冒出来的，我在旁边儿听着都觉得很是蹊跷古怪。你说令虞她来凤阳也不是第一日了，在外走动更不是头一回，武安侯府从没提过，如今突然说起这些……”
　　她自己说着就摇头又叹气的：“令虞嘛，我之前也跟表兄说过，她性子就那样，也总是慢吞吞的，看似很有章法，但遇上这些事儿，没了主心骨，又怕被她爷娘拿来大做文章，连累了别人。她总觉得武安侯府门第也还是太高，我想的却不是这些。
　　昨儿从回来的路上，一直到入睡前，我就在想，武安侯夫人说到顾国公夫人跟前，那位姚大郎君又几次三番在令虞面前露脸，真的是一时兴起，觉得她很适合做宗妇，还是另有所图呢？”
　　她深吸口气缓了一瞬：“也不能怪我多想，实在是近来发生了太多事。”
　　她不用说，裴令元也明白。
　　王曦月本不是个蝎蝎螫螫的人，是有点儿被吓着了，因为萧弘霁那些下作手段。
　　这凤阳府，人人都可以结党，武安侯府再有不济，好歹是勋爵门第。
　　况且他们家正是因为有不济，比不上别人家，才更有可能为了前程，为了光耀门楣，拼着也要挣个从龙之功。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儿不急，申娘子她自己不松口，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即便是要说到辽东申氏去，祖母之前答应过她，就总会替她周全，我且私下里探查一二，若是无事，自然最好，她要是觉得姚家还成，这门亲事也没多不好，要是武安侯府的确是动了别的心思，才把主意打到申娘子头上去，那就是另外的说辞了。”
　　申家毕竟有兵权，哪怕远在辽东，也有很大的用处。
　　裴令元心中警惕，猜想王曦月也想到了这一层：“你跟申娘子说了吗？”
　　“我只说帮她跟表兄说一说，让你帮着打探一二，看看姚大郎君究竟如何。他是郎君，我们所能见到都是表象，实则如何，我们无从得知，还是托付到表兄这里更合适，我们也都安心。”
　　她答的乖巧，裴令元点点头：“有些事情别同她们说，自己知道就成，说了仔细她们害怕。”
　　“表兄分明是怕说了会闹到外面去，拿这话哄我。”王曦月倒不是生气，噗嗤笑出声来，“其实令虞很有分寸，从我刚来那会儿就知道，不过我觉得表兄说得很对，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说给她听。”
　　哪怕是她自己，都只愿意在裴令元这儿听上一些，何况是跟旁人。
　　她哪里会主动去说呢？
　　朝堂，党争，那原本是离她们很远的事。
　　即便是高门贵女，也本不该身涉其中。
　　不过道理嘛她都懂，可事情嘛她也一直都在做。
　　做了一次和做了一辈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于是她又笑问道：“所以昨日瑞国公先到咱们家里来，果真不是单纯为了凑热闹的对吧？”
　　裴令元也说对：“有些跟郡王有关的事，国公爷让他来跟我说一声。”
　　又是萧弘霁啊。
　　“事情越来越多，好像是要有大事发生。”她声音低下去，柔柔弱弱的，又像是自言自语，并不是在跟裴令元说似的，“我们的婚事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耽搁了。”
　　她声音极低，可书房里太安静，裴令元又耳尖，她就是闷哼一声他都听得见，更别说是这样的话。
　　他心头发热，动容不已：“不会。”
　　王曦月猛地抬头，面颊上红晕散开，很快蔓延到耳根，连耳尖都是红的：“说的那样小声，你也能听得见。”
　　她嘟囔起来含着几许嗔怪，娇软的不得了。
　　“表妹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到？”
　　裴令元是有心打趣她，一句说完不算，还要再补上两句：“用心听，也是听得见的。表妹没有听过那句话吗？”
　　他想说什么，王曦月大抵猜得出，实在面皮薄不好意思，撑着扶手腾的站起身来：“我要问的事情都问清了，要去找大舅母了！过两日大表姐归宁，大舅母说了，让我帮着她操持！表兄快忙你的正经事吧，一天到晚就守在家里，如今越发惫懒，连官署都不去了，很是不成体统的！若是再这样躲懒，我要进宫与官家告你的状去了。”
　　她一面说一面往外退，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就已经到了门口，冲着裴令元做了个极俏皮的表情，转身出了书房，其余后话一概没有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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