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我也放心

　　从宫里出来，王元明才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裴令元指尖挑着侧旁垂帘往外看了两眼，才神色漠然的放下帘子，转过头来对上王元明审视的目光，抿唇笑了笑。
　　他不说话，王元明便问他：“在看什么？”
　　裴令元摇了摇头：“李福方才一直站在宫门口，目送着咱们登车，见我望出去那两眼，他才回宫去了的。”
　　王元明下意识皱眉：“这位内臣……是官家跟前最心腹的一个了吗？”
　　裴令元说是：“很多时候，在盛京行走，这些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他身体后仰，靠在车厢内壁上，稍稍合眸，须臾又睁开：“不过表兄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以后慢慢也都会了解，表兄聪慧，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也能够得心应手的，何况家中还有祖母和阿耶教导，至于官家面前……”
　　他声音也戛然而止，后面的话一概没有再说。
　　王元明心里其实是不大安定的：“我只是在想官家那番话……看似是要重用我，可你也说了，我才来，人生地不熟，这盛京的人头我都还没摸熟，官家这是……我弄不明白。”
　　因为里面牵扯到萧弘霁兄弟间的内斗，导火索便是西北的案子，要说起来，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地。
　　裴令元缓了口气：“晚些时候咱们回了家，我慢慢跟表兄说吧。”
　　那就是不方便在外面开口了。
　　王元明心里还是明白些的，便收了声，没再追问。
　　直到回了侯府去，高老夫人一直在等着，王元明也果然转道樊楼买了好几样精致软糯的糕点带回来，全都是按照高老夫人的偏好口味买来的。
　　高老夫人见了自是高兴，崔氏几个陪坐在她屋中，见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也就跟着夸王元明。
　　热闹了一番，连糕点都吃进去三五块，高老夫人才问裴令元：“官家是怎么说的？”
　　福宁殿中的一字一句他都未有疏漏，一五一十回禀给了高老夫人听。
　　高老夫人听完，深吸口气：“那就这么着吧，官家心里已然有了决断，怕就是贵妃那里不好说，这几日怕也有定论。元明初来乍到，这些不熟悉，你慢慢跟他讲，至于别的，官家现在就算有那个心，也很难立时就让元明上手，说白了今天传召，准许你跟着一道进宫，为的就是说这些话，也叫元明跟着听一听罢了。”
　　裴令元颔首说知道：“这些孙儿心里有数的，目下也不必到国公府去同国公爷说。我往河间府一趟，京中的事，国公爷比我知道的清楚，他才是了如指掌，何况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坐镇。”
　　他稍稍一抿唇，眉眼跟着一块儿垂下来：“这阵子孙儿除了官署的差事之外，就在家中陪一陪表兄，或是陪着表兄到外面赴宴也成，再有就是……”
　　他欲言又止，七尺男儿，早就在外面顶天立地的人了，难得的红了脸，连带着耳尖都一并泛起红晕。
　　崔氏心知肚明，偏不顺着他说。
　　还是郑氏看不下去，笑呵呵的接了他的话：“再有就是你跟阿月的婚事，这事儿用不着你操心，老太太和阿嫂不知道在心里盘算了多少回了，你们还没从河间府回来之前，就已经说了多少回，公中支出多少账，宫里面又有多少的赏赐，这些都算作你们小两口的私产，还用你自己来想？”
　　她声音是上扬着清脆的：“如今忠敬伯爷身子骨又不硬朗了，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哪一日就撒手去了，不尽早叫你们完婚，难道等他真出了什么事，还白白耽误个两三年不成？”
　　这些话倒也不避着点儿王元明说。
　　高老夫人招手就叫王元明，待他近前来，拉了人在身边坐下：“你阿耶安置在外头，身边留了得力的人照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依着我说，这辈子不必管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外祖母是第一次跟你讲，也是最后一回。
　　他不是个好人，更不是好夫君好阿耶，无论是对你阿娘，还是对你和满满兄妹两个，他都不够尽责，从没为你们做过任何事。
　　现在他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你和满满给他养老送终，就已经是很孝顺的孩子，很用不着天天守在他跟前才算尽孝。”
　　郑氏闻言，嘴角抽动，还是崔氏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才收了声没有多说。
　　王元明拉平了唇角，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从回家以来，阿妹和表弟也说了许多，来凤阳这些天，外祖母和阿舅们虽然没说过什么，但我心里也有数。
　　阿耶安置在外头，家里面没人去看过他一眼，我就晓得阿妹跟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他甚至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很快就又接了前面的话往下说：“阿耶对我来说，本就极陌生，我在外头长大，小时候在伯府里的日子根本都不记得。
　　现在他依旧是个陌生人，纵然生了我一场，可终究不是他养大我的。
　　我与外祖母亲厚，同阿舅们亲近，那是因我来了侯府，外祖母和阿舅们心疼我，好坏人心我还是分得清的。
　　至于阿耶……外祖母说奉养，其实和我也没什么相干的。
　　那宅邸院子是阿妹寻来的，府上当差的人也都是阿妹给的月钱，我什么也没做过。”
　　“你心里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什么你的她的，满满做的，便是代你做了，我只是叮嘱你，也不要想着去看望他什么，我们在家里偶尔提起，说的话不中听，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别学了那些小家子气的钻牛角尖，觉得我们都不待见你阿耶，就要连带着不待见你。你是你，他是他，你阿娘拢共就留下你和满满这么点儿血脉，他焉能与你们兄妹相提并论？”
　　高老夫人丝毫不掩饰对忠敬伯的厌恶，也从不吝啬对王曦月兄妹的喜爱。
　　她抚着王元明手背轻轻拍了三两下：“你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盛京这些人情往来弄明白，慢慢的学着朝堂里的那些事儿，官家既然有心重用你，来日你是定要留在盛京了，再不必回河间府去，如此也好，过些日子满满成了婚，你们兄妹两个就留在我身边，我也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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