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我愿意

　　乍然听闻冲喜二字，别说申令虞，就连王元明都吃了一惊，旋即拧眉起来。
　　高老夫人看在眼里，不免叹气：“令虞啊，亲事是两家都知道了，本来说定了年后到辽东去提亲，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大约也听到一些，聘礼早早就预备了起来，但……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真的要再等上三年，那怎么行？出此下策，还要你点头同意，外祖母也知道是强人所难……”
　　“您不用劝我，我是知道好歹的，也晓得这里面的紧要。”申令虞见高老夫人越说越艰难，知道这样的事情便是老太太也难开口，既然说了，那是提着一口气，可再要多劝，倒像是逼着她冲喜似的。
　　于是她接过老夫人的话，腼腆笑着：“我愿意。”
　　她答应的这样痛快，连高老夫人都吃了一惊。
　　崔氏试探着又问她：“令虞，你可听真切了，是要冲喜。虽说咱们都晓得，也不是真心实意给他冲喜，主要是你们小两口的亲事怕被他给耽搁了，寻个由头，尽快成婚，但说出去，人家总归要说你是冲喜嫁进来的。”
　　“我知道的。”申令虞回望过去一眼，又羞怯望向王元明，然后才说，“这都没什么，日子是自己过下去的，不是过给外人看的。再说了，长辈们垂怜，郎君……郎君也待我极好，就算旁人说是冲喜也不要紧，我过得好，那些人还不是要来眼红羡慕。就算以后她们嫉妒我，拿冲喜的事情来说嘴，我也是不怕的。”
　　她略略垂眸：“我性子虽然娇软些，但也不是任人揉搓，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欺负我的。”
　　她一向都是个外柔内刚的，高老夫人就想她没看走了眼，这丫头很好。
　　这就万事大吉了！
　　高老夫人高兴地什么似的：“我这就让你们舅舅修书一封送往辽东，只要你家点了头，明日咱们就操办起来，尽快成婚，免得夜长梦多！”
　　一说到要成婚了，两个孩子都红了脸。
　　先前也知道亲事做定，两个人出入成双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日子真正临近，才开始别别扭扭。
　　高老夫人同崔氏交换了个眼神，谁也不戳穿。
　　崔氏叫元明：“你阿耶病重，本来你该去床前侍疾，看顾他，但我也跟你外祖母商量过了，大年下的不吉利，他病得厉害，你就算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那句老话，那边宅子里的事情你全都不要管，就当不知道。
　　左右阿月还在月子里，外面真有人说嘴，就说在家里陪妹妹，不妨事。”
　　其实盛京这些人最会见风使舵，未必有人说他不孝。
　　本来也是忠敬伯行事让人说不响嘴，没什么好说的。
　　王元明说好，又多问了句：“那要成亲的事情，也不去告诉一声吗？”
　　这毕竟不合规矩。
　　结果高老夫人虎着脸说不去：“到时候派个人去知会他一声，也算让他知道了。你长这么大，他为你做过什么？就算是你没有走丢的时候，也没见得他当爹的多真心疼爱你。后来种种更不要提了。把你找回来也是满满的努力，不是他。现在你要成婚了，让他知道就算仁至义尽，用不着去说。
　　亲事也是我们来操持，外人都知道，本来也没避讳着，如今整个凤阳府谁人不知道你同他父子情薄，那些充场面的事儿，不必做了。”
　　王元明也只是问上一句，本来也是怕长辈们有什么别的安排。
　　现下听了老太太这么说，他心里更有了数，也笑起来：“我当然都听外祖母的，您说什么，我做什么，本来也没想着要回去看看，真见了面，他现在身体这样，未必说得出一句话来，就算说得出话……我们父子这些年，从来没有情分可言，没话说，坐着彼此尴尬罢了。”
　　高老夫人连声念着好，又去拉申令虞的手：“就是可怜我们令虞了。”
　　“哪里可怜啦。”申令虞同她撒娇，“外祖母要是真觉着我可怜，心疼我，不妨在我聘礼单子上多添几样，再全都算作我的嫁妆，跟着我一辈子。您手边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随手给我几样，我们都能当传家宝留下来啦。”
　　她也不是真的要东西，就是个说头，也免得长辈们总是觉得欠了她似的。
　　实则这样的事情本没有谁欠了谁。
　　她甚至都不敢想。
　　就这样真的要嫁人了。
　　想想当年来凤阳府，她心中万般不情愿，明知道家中盘算和心思，反抗不了，只能顺从，来了后小心翼翼的过日子……要不是王曦月来了，她大概就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现在。
　　想想就跟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一转眼，她要嫁给王元明了。
　　申令虞唇角上扬，笑容灿烂：“我是高兴的，外祖母，真的。”
　　高老夫人当然晓得。
　　那样的家，对申令虞这样的人物品格而言，是紧固，是枷锁。
　　牢笼一旦挣破了，自由自在的，怎么会不高兴呢？
　　高老夫人慢慢松开申令虞的手：“这下子又要你忙碌起来了。”
　　这话自然是冲着崔氏说：“还没出年节，新得了孙子，眼下还得把这桩婚事操办起来了，我老了，帮不上你，有什么你同你弟妹商量着办，让她们帮衬着，令虞乖巧，在家里住的久了跟自己家孩子没两样的，她们也都肯尽心。”
　　崔氏笑着说好：“也没什么劳累的，为孩子们操持，我一向都很愿意，何况是天大的喜事，叫我也跟着沾沾喜气吧！”
　　长辈们揶揄打趣起来，申令虞耳根都一并红了起来。
　　有些话，她本来是想问一问的。
　　譬如真要是成了婚，她做新妇的，难道不去拜见公爹？
　　再譬如到了成婚那日，拜见高堂，忠敬伯明明就在凤阳，难道真的越过他，只拜见侯府的长辈们吗？
　　可是听了老太太叮嘱王元明的那些话，她就全懂了。
　　家里没人把忠敬伯当回事。
　　就算那些是规矩，也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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