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信息素
天空瓦蓝，太阳毒辣，万物都好似要烧化了。
正进行着军训的操场放眼望去一片迷彩，个个汗流浃背，尤其是alpha的方阵，难免和教官相看两生厌，教官们一捏铁腕，训练得愈发起劲。
好不容易等到巡逻的队长过来发话休息。
alpha这边的几个方阵都围到树荫下，整整齐齐坐成了几排。
沈雾北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去买水，你们喝什么？”
殷涂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随即他笑嘻嘻地朝彭芃使了个眼神：“姐们儿，帮忙盯下教官。”
这话的意思就不单单是去买水了。
彭芃不抽烟，便点点头：“好。”
两人前脚刚走，彭芃肩膀上就忽地搭过来一只手：“呀，又碰到你了，你说咱俩还挺有缘。”
黄毛拖腔带调的声音骤然在她耳边响起。
彭芃吓了一跳。
“别慌呀，哥哥今天来，是有点小事拜托你，”黄毛压低声音道，“你也看到咱们军训有多辛苦了，晚上大家都想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可晚上我们班还有活动，去晚了又得插队，你说那影响多不好，所以呢，要不你再帮我们排排队？”
黄毛这个勾肩搭背的姿势看着像是和彭芃格外亲密。
殊不知他手里握着的，却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昨晚她放在小澡桶里的蕾丝内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拍下来了。
彭芃僵硬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答应呢，就点点头，不答应的话……”黄毛刻意停顿两秒，轻笑着道，“你也不想让大家都知道你一个alpha还穿omega才会喜欢的……嗯？”
彭芃脸色煞白。
紧攥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木然看着来往的学生，眼底流露出一丝痛苦。
如果被别人，被她的室友们知道她是个异装癖……
不敢再想下去，彭芃惊恐地哀求道：“我答应你就是，求你别把照片公开……”
“不公开也可以，我想起来晚饭好像也没着落呢。”
“我帮你们带……”
“要吃校外那家肉蟹煲。”
“好……”
“再来几打啤酒，给我兄弟们助助兴。”
“没问题……”
彭芃近乎木然地点头。
黄毛满意地咧咧嘴，狠揪了把她的脸颊：“真乖。”
-
陈卓在校刊做事，每年的军训就是他最兴奋的时候，因为可以采访新生里各种类型的学生代表，获得一手爆炸性新闻。
临近军训尾声，迎新晚会短片儿也是他们校刊来拍，人手根本不够，于是陈卓总会趁着晏惊燃没排练时拉上他一起。
两人从学校超市买好一箱饮料，打算分给采访对象的班级。
结果一下楼，就看见沈雾北站在不远处的树荫里，像在等谁。
晏惊燃脚步一顿。
还没开学，来往行人不多，但路过的人总会频频对她所在的方向侧目。
陈卓眼尖，连忙撞了撞晏惊燃的胳膊：“小晏，之前那采访不是不了了之了吗，今天好不容易又碰上，要不你再帮我跟沈学妹游说游说？”
“还是算了。”
想到沈雾北昨晚的态度，晏惊燃低落道：“她不待见我，我也不想跟她多说。”
“可你俩总不能一直这样啊，”陈卓存了私心，但也真诚地劝道，“邻居家家的，撕破脸也不好是不是？”
晏惊燃：“她都说不让我管了，难不成我还上赶着去讨人嫌？”
陈卓：“要是她也后悔了呢？小孩儿拉不下脸道歉，说不定你一去，她就知道错了。”
晏惊燃有点迟疑。
陈卓从那箱饮料里抽出一瓶递向他，继续劝道：“再说万一她是因为你才报考a传，你不想问清楚吗？拜托了小晏，开学职位评选，我能不能进学生会全看这个短片儿了。”
思忖两秒，晏惊燃心一横，点了头：“好吧，我再去试试。”又看了眼那瓶饮料：“她不喝这个，我重新去给她买，你等我一会儿。”
学校超市在食堂二楼，底下有家网红奶茶店。
晏惊燃还记得她最喜欢喝的口味。
“你好，我要一杯青柠薄荷冰，少冰，无糖。”
买好果茶，晏惊燃回头去搜寻沈雾北的身影。
几分钟过去，她还站在那处树荫下，只是旁边多了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身影。
喻舒庆祝会那晚他见过，好像是叫殷涂。
晏惊燃深吸一口气，按捺下紧张，刚要上前，便见殷涂抬起手来，朝她扔了瓶运动饮料。
那个包装他一眼辨别出来。
因为同样是薄荷味的。
他看见沈雾北看也没看就接过饮料。
看见殷涂掏出一瓶防晒喷雾，朝着沈雾北脸上喷，她往旁边躲，殷涂便笑着追上去，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地打闹。
还看见殷涂为她点烟。
那人下颌线条分明，食指抖了抖烟灰，缭绕的烟雾衬得她的面容有种迷蒙冷感。
他抿抿唇。
心底那股悲哀更盛。
沈雾北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他也不知道。
她有了新的朋友，新的朋友知晓她的喜好，和她很合拍，像是已经……不再需要他。
沈雾北是真的已经成长到不再需要他了。
他为自己现在才认清这个事实感到束手无策。
晏惊燃迈出的脚慢慢收了回来。
他站在原地，刚才果茶买得急，没拿杯套，此刻冰凉的杯身冻得他整只手都发红，但他浑然不觉，像被人点了穴道，一动不动。
烈日当空，连丝风都没有。
殷涂去学校超市买水，沈雾北便在楼下等他。
不多时，殷涂便回来了。
她从他手里接过水，仰头灌了几口。
“按你要求买的，”殷涂边喝水边道，“彭芃带的那瓶防晒喷雾用完了，我也给她重新买了一瓶……”
说着，他视线扫到沈雾北脖子和肩头浅淡的肤色分界线，忽然来了点兴致：“让你不防晒，这下晒出印子来了吧。”
沈雾北不以为意：“过段时间会自己恢复。”
“那得过多久啊，”殷涂笑着凑近她，作势举起喷雾，“要不现在亡羊补牢，喷点防晒吧。”
“滚。”
沈雾北脑袋微侧，避开他的动作。
殷涂玩上瘾，对着她的脸一阵乱喷。
沈雾北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开。
推搡两下后，殷涂拆了一盒崭新的薄荷烟，递给沈雾北一根，又摸出打火机给她点上。
这种薄荷烟尼古丁含量低，大多做提神用，吸一口，感觉整个脑子都清凉下来了。
还没等沈雾北舒缓一口气，一抬头，余光不小心掠过奶茶店的方向，只一眼，她脸上的笑意忽然就淡了。
殷涂顺势看过去：“咦，那不是你哥吗？”
男生皮肤是很好看的瓷白色，阳光一晒，白得近乎透明。
但他的模样却是孤零零的。
奶茶店行人络绎，他和热闹隔开，单薄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杯果茶，她看到里面点缀的薄荷。
晏惊燃的视线和她在空气中交汇，不知为何，看着很难过。
沈雾北原本想像从前一样，视而不见。
可她将手里的烟都差点揉碎了，也没能移开目光。
这次好像和以往所有都不一样。
除了离开酥城那晚，她还没见过晏惊燃这么难过的时候。
“操……”
沈雾北掐灭烟，扔下殷涂，大步走过去，在晏惊燃面前站定。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晏惊燃不说话，像在赌气。
沈雾北不说话，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
四目相对。
沈雾北在他逐渐泛红的眼圈中，败下阵来。
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果茶，指尖擦过他的手背。
沈雾北眉心微拧，干脆一手拿果茶，一手捏了下他的手心：“这么冰，没有杯套吗？”
晏惊燃看着那杯青柠薄荷冰，负气去抢：“没说这是给你喝的。”
沈雾北把胳膊支开，不让他碰到，又迅速插吸管喝了一口，跟圈地似的，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标记自己的所有权，然后才低着眼皮问他：“那你想给谁喝？”
晏惊燃抢不到，这下更生气了：“我自己喝不行吗？”
“行啊，”沈雾北把喝过的吸管喂到他嘴边，没让他再握冰冷的杯身，“你喝给我看试试。”
青柠薄荷冰本身就带酸，再加上沈雾北不喜欢多糖，喝不惯酸的人很难接受。
晏惊燃就是后者。
吃糖醋排骨都要多加糖的人，怎么可能会给自己买这种酸味儿果茶。
沈雾北笃定他不会喝。
但她没想到的是，晏惊燃心里憋了一口闷气，这口闷气让他将所有的理智都有点抛诸脑后。
他一言不发地低头，咬住那根吸管，动作很大地猛喝了一口。
沈雾北连阻拦都来不及，就这样看着他，仰着弧线漂亮的下颌，一点一点将满口的果茶咽了下去。
碎冰清凉，青柠酸涩。
这是果茶的味道。
而他混着咽下去的，还有些许浅淡的，有迹可循的东西，如同雪后森林，干净到骨子里，清冽又带着辛辣的温热，以一种不可抵挡的侵略感，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神经。
晏惊燃愣了愣，隐约意识到什么，他失神般抬眸，盯着少女因惊讶而微张的嘴唇，不自觉地滚动了下喉结。
他好像尝到了一点，沈雾北的信息素。
薄荷味儿的，尤带着草木香。
哪怕只是一点，也让他觉得，灵魂都兴奋得在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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