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一天
一仙一虎行至巫山,玄清带着她在山脚落下,只歌抠着他肩头的衣裳想,这人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不然以他之尊位,谒临到哪座山头,都有神君倒履相迎。
她蹲在玄清肩头,看他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他走得很稳,也很轻松,似乎不觉得累,长腿两步一跨,如同一个移动的人形烛台,她蹲在上面,晃晃悠悠如烛火摇曳。
她想了想,睡得也够久了,也该下来活动一下,便从他肩头“刺溜”一下滑到他怀里,他伸出手接住,她又借着他的手一蹬腿,跳到了地上。
“你倒乖觉,怕我累么?你这三两肉,倒也不用担心。”玄清睨了她一眼,步履未停。
大哥,你也太自恋了,我只是蹲的脚麻了。
只歌也不回答,懒洋洋摆了下尾巴,自顾自往上走,脖颈上的玉玦一晃一晃,说来也奇怪,她的凛冬都化成了两圈银白色的纹路,镶嵌在前掌上面,偏偏贴身戴的玉玦化不成什么,还是这样摇摇晃晃戴着。
走着走着,台阶上出现一双仙履,她抬头一看,是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修。
诶,只歌乐了,这不是老熟人么,来人正是两位师兄的生父——虬染。
她扒拉住他的裤腿,往他膝盖上蹭了蹭,虬染老先生啊,我是你嫡亲孙女儿的亲小姨啊。
可惜,还没蹭两下,就被一只大手抓住,放到了怀里,“小兽顽劣,莫伤了仙人”,玄清礼貌一颔首。
“哪里哪里,仙君爱宠乖觉亲人,□□得很好呢。”虬染躬身行礼,又为他带路,“今日一早,山顶的蜡梅开了,娘娘说是有贵客远道而来,特命弟子在山下守候。”
“娘娘神法浩瀚,耳聪目明。”玄清一手环着她,一手为她梳毛,也不知道是谁□□谁?
人间此时是冬季,巫山也免不了受人间气候影响,许是刚下了一场大雪,山间草木晶莹,雾凇沆砀,只有鸟雀偶尔掠起,寂静的没有人烟。
只歌趴在他怀里,借着伸懒腰的劲儿,翻了个滚,偷眼看他,他面色如常,依旧是碎琼乱玉一样的人,甚至在雪光的映衬下更冷冽白皙,如同月下雪川,清冷疏离。
她第一次觉得神法不好,要是他没有神法护体,此时眼尾、鼻尖一定带了绯色,白玉一样的人,眼带绯红,那多好看,像是把案上供着的神祇从天边拉下来似的,多有成就感。
玄清给她呼噜脑毛的手一顿,缓缓开口,“神祇现在托着你,还给你梳毛,你应该也很有成就感。”
“嗷呜!”只歌大惊,原本半眯着的眼睛,遽然睁开,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我能听到,我是做什么的,你忘了?”他轻笑一声,似是完全不当回事,继续为她梳毛。
只歌努力回想,那个时候他说什么来着,“本尊承天道、掌法度,神力有纠察问讯之效。”
这人好可怕啊!她连忙从他怀里爬起,踩着他锁骨,再次坐到肩膀上。
“好吧,听不到了。”他有些可惜地说道。
他还可惜?只歌挪了挪脚,抬头看向别处,这一看,就怔住了。
四周白雪皑皑,天地寂静,唯山顶盛放着一片鹅黄的腊梅林,林海如怒,花苞凛寒。
黑色的虬枝上开满了娇嫩的鹅黄花瓣,林中有一女子,身着萱草、松绿二色,披散着长发,在雪地上作舞,皎如明月,烨如神人,舞姿瑰丽耀目,让人难以移眼。
随着她不断舞动,有绿色枝桠如水流一般从她指尖流动,裙裾上的流晶也幻化成花蕾飞到枝头,旋而风起,林中变得绿意盎然,草木丰盛,宛如春日暄和,那女子才缓步走来。
待到走近,只歌暗惊,这不是出任务遇到过的瑶姬娘娘么?
也是,都见着虬染了,她怎么还想不到。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玄清微微躬身,行子侄礼,口道:“玄清见过娘娘。”
只歌也忙从他身上跳下,向瑶姬匍匐行礼。
“多年不见,玄清一切如旧。”
“娘娘也风姿不变。”
俩人寒暄完,在蜡梅林中盘膝对坐,虬染为二人奉上仙露。
“她都告诉你了?”瑶姬单刀直入。
“嗯”
“信吗?”
“不信我就不会来了。”玄清长指敲着案几,冷冷笑道。
“你很像父神,你们都是一样的果断”瑶姬满意地笑了,她又低头看向只歌,露出点长辈式的慈祥来,“你这……爱宠倒也不错。”
美女姐姐干嘛这样看我?只歌支棱起她的虎头,看向玄清,十分不解。
“小兽凶顽。”玄清微抿了口仙露。
“所以你把人家圈起来了?”瑶姬莞尔一笑道。
“咳!”玄清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耳尖上浮了一道可疑的红痕。
心底那些秽乱甚至肮脏的念头,就这样被长辈直白点破,从来八风不动如他,也免不了破防。
“小姑娘,借你脖颈上的玉玦一用。”瑶姬朝她嫣然一笑。
“嗷呜!”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虎目,乖乖伸头让她摘,好嘛,美女姐姐要用什么就用嘛,她很好说话的。
瑶姬被逗笑,指尖一挑,那块吊坠便到了她手里,龙形玉玦紧紧绕着墨玉,浑然一体。
“我也不白用你,我这有个可万里传音的小铃铛,回去让玄清给你给你炼成个法器玩玩。”
瑶姬摸了摸她的小老虎头,显见也是喜欢这类圆滚滚、虎头虎脑的活物。
只歌也就着她的手,蹭了两下。哇偶,瑶姬娘娘的手真的是又香又软,好舒服诶。
玄清看不下去了,把她抱回来,轻轻一抛:“只歌,自己出去玩吧,一会儿再回来。”
哼,这是不想让她听的意思,这时候,又不把她当老虎了。
只歌悻悻走出去,又偷偷回头,那玉玦上散出荧荧白光,正回溯着父神治水那一幕,隐隐约约,她好像还看到了娘亲,待她还想再看时,已被虬染挡住了视线,诶,这老先生。
巫山上冰封雪寒,着实也没什么好逛的,只歌信步走了一圈,念着俩人应该谈完了,便回来了。
玄清正坐在躺椅里,懒洋洋地吃果子,见她回来,随手挑了个桃子扔过来。
大哥,你见过老虎吃桃子的吗?何况,她还是只半大的老虎崽子,那桃子滚圆滑溜,她一时不知道从哪下嘴。
“笨!”玄清轻叹一声,徒手掰开,蹲下来亲手喂她,果肉软滑、汁水香甜,她小口小口吃着,十分惬意,长着倒刺的舌尖,时不时地划过他的手心……
他喉头忍不住浮动了一下,细密的小刺在他手中抓挠,挠得他心口酥痒。
玄清眯眼看着她,似是不耐烦,自己就着剩下的半边果子,开始嚼咽。
“嗷呜!”不能一个都给我吗?
“不能,你吃相不雅。”玄清边大口嚼着,边居高临下地回答她的问题。
听听!这就是九重天上人人称赞的好神仙,宽严相济、秉公执明,却连一口桃子都不愿他的……爱宠多吃,忒小气了。
只歌腹诽道,却忘了他的手拿着桃子,桃子够着她的嘴,很好,又形成了一道完美的问询线路。
“你怎么这么厚脸皮,自己承认是我爱宠了?”玄清噙了笑揶揄她。
你自己这样介绍的好吗?大哥。只歌假装呕了一下,从嘴里掉出几块桃子肉。
玄清捡起来,放到掌心,威逼利诱她:“都吃了,不许浪费,这个吃完了,再给你扒半个。”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歌又赶紧舔了两下,抬起眼,想问他,大哥,您可还满意吗?
却不期然看到他耳尖上可疑的红晕,见她看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
只歌呆了,又试探性地舔了一下,他耳尖上的红晕便开得更盛了。
原来他喜欢这样啊,好变态啊……
玄清猛然抽回手,义正言辞教育她:“你小小年纪,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嗷呜~”是你在瞎想吧,大哥,我只是说你喜欢抚触,就像有人喜欢按摩一样。
旁边的瑶姬娘娘看得直笑,“玄清啊,没想到你栽到了这么个小姑娘手里。”
玄清静默了一瞬,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放到自己肩上,“娘娘留步,我这就去章尾山一趟。”
章尾山,位于极天以北,是流放堕仙、罪仙之地,极北萧杀、苦海无比。
真的要冻死老虎了啊!这是只歌哆哆嗦嗦站到章尾山的唯一一个想法。
玄清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拢进衣襟里,那股清苦的茯苓香便劈头盖脑地罩了过来,她使劲嗅了嗅,还挺好闻的,又辗转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别乱动。”他出声制止道,胸腔也在她旁边震动,她倒像是住在他身体里一样。
只歌从领口探出头来,便听话不动了。
身高体长的玄衣仙尊,本该冷冽严寒,让人畏惧,可他胸口却鼓鼓囊囊揣了只小老虎,小老虎还滴溜着一双大眼,左右乱看,倒有些滑稽。
玄清不管,只歌也不管,俩人就这样在冰天雪地中散漫踱步,直到,他们看见了一个半身裸露的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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