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成婚

离了西海，她一路向南，游到了龙宫附近，拿出两粒珍珠递给侧门的龟守卫，不一会儿，一身青衣的九里明就急匆匆跑出来，问了和庭歌一样的话：“你怎么来了？”

        她虽服了易容丹，但也只能在本来面目上稍微更改，熟悉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等她回答，又拉着她手腕从侧门进去，在各色假山之中穿梭，他动作很小心，甚至都有点偷偷摸摸。

        “天君的意思我都知道了，还请您代为传达，能做天君的马前犬，是我等莫大的荣幸。”一道极谄媚的中年男声从假山后传来，只歌顿住，从山石缝隙中看去。

        头上生有龙角的中年男人正边鞠躬边拱手相送，另一边的年轻男子一副星君装扮，白衣鎏金，袖口有星罗图案，看来是天君老儿派遣下来的随侍星君。

        送别了星君，老龙王又倨傲起来，朝着随从一挥手：“快去把大公子、三公子、六公子都请过来，就说有大事相商。”

        她扭头看着九里明，他平静无波，只右手微微蜷着，好像已经习惯了，等老龙王走后，他拽了拽只歌的衣袖，轻声道：“走吧。”

        他的住所偏远又狭小，坐落在海藻深处，像个灰扑扑的大蘑菇，和远处金灿灿的龙宫形成了鲜明对比。

        诶。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处境还是这般艰难，不被重视，备受欺凌，怪不得他误入合欢派，只求速成。

        她在院中的礁石上坐下，眼看着九里明忙里忙外，心中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怜惜。

        他捧着只茶杯颤悠悠走过来，弯腰小心翼翼递给她，讨巧卖乖道：“这碧海雪芽还是去岁父君生辰时赏给我的，我一直攒着没喝，嘿嘿。”

        她的那丝怜惜便更盛了些，碧海雪芽，算不上什么珍贵的海茶，放在庭歌面前，她怕是连看都不稀得看上一眼。

        她伸手接过来，轻咂一口，连声称赞：“好茶！”

        九里明嘴边的笑靥便更深了些，这才又想起来，问她：“你不是被那位仙人点化成了他的仙宠了么，我以为你变不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说起这事儿，你也真不够意思，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把我提溜走。”只歌锤了他一拳。

        九里明揉揉，嘿嘿两声，摸着鼻尖，颇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打不过他么，你放心，等我飞升成仙了，立马就去会会他，给你出一口恶气，如何？”

        “那我还是去做他的仙宠吧，免得被血溅到。”她懒散道。

        “哦。”他抿着嘴。

        “哈，逗你玩的，我来南海，是真有事找你。”只歌搭上他肩膀，把姬小野转生的事给他说了一遍，“所以，劳你和我走一趟吧。”

        “我陪你跑过多少遭了，你还没放弃啊。”他侧着头斜眼细看她的神色。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掰正他的脸，正色说道

        九里明长长吐了一口气，嘴角的笑靥若隐若现。

        “去不去嘛！”

        “去去去！”

        按着罗盘的指引，他二人一路摸到了中原腹地，周室的丰都。

        如今的九洲，天子势弱，各方割据，王侯之家与仙界名门交错纵横，一点点蚕食着周室的封地。

        丰都繁盛，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两边商铺鳞次栉比。

        “呜呜呜”他的罗盘又开始震动，俩人顺着磁针指示的方向看去，天街辽阔宽敞，天街尽头，赫然便是周天子的宫城。

        “真的是他？他又投了个好胎？”九里明摸摸脑袋，有些不相信。

        只歌看着远处四方巍峨、城墙高耸的宫城，也有些沉默。

        “让让！让让！”四匹黑马拉着一辆羽盖高车，车上坐着位华冠丽服的蒙面女子，四周有将士守卫，十分煊赫。

        “这就是郢地来的姜王后吗？好大的排场。”路边的行人指指点点。

        “大哥，什么姜王后啊。”九里明熟练地攀谈。

        “六年前，王后因生产辞世，王上顾念亡妻幼子，不忍续娶，直到近日才准备迎娶郢侯之女姜姬为后，就是刚才过去的那位。”那大哥又努努嘴，嫉妒道：“诶，这些贵人。”

        “我倒听说，这姜王后本不乐意嫁过来的，王上费了好些周折，聘礼一加再加，拖延了这许久，才定下来。”另一位年轻文人摇着扇随口接到。

        哦吼，她拖着九里明的衣袖从人群中退出来，待到夜幕低垂之时，进了驿馆。

        那姜姬坐在情人怀里喁喁私语道：“赵郎，你若是能狠下心来，咱们早就能私奔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公主乃是王姬，金尊玉贵，可我只是区区臣子，家中尚有五十老母，岂能弃之不顾。”男人有些无可奈何。

        “你母亲又不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是还有大哥和幼弟么。”公主不依不饶纠缠说道。

        “可我若与公主一道失踪，王上必会迁怒我家，怎么为全我一己之私，连累亲族？”男人痛苦说道。

        只歌拉着九里明穿墙而入，“那我二人帮帮你们如何？”

        “你是谁？”男人抽出剑来，护在公主身前，惊疑不定。

        “我二人是云游的修士，会些幻术，若我施展法术，旁人便会把我当作你，怎么，你不信？”只歌指尖灵光汇聚，捻着口诀，堂而皇之走出中殿。

        公主躲在门后，果见侍女作揖，口称公主，她不由得欣喜若狂，想着上天被她诚心打动，派下来两位修士助她，又见情郎犹豫不决，便摇着他手撒娇道：“赵郎，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愿困在这城墙之内了。”

        只歌适时添把火：“想来认识公主的人已悉数入了宫城，这世上认识公主的人便不过几多，公主警醒些，也很难被发现，你二人无论是在外游历，还是随着这位公子归家，都很便宜，公主嫁妆中的金银皆可尽数取走，我进宫阙，只为寻一故人，并不会损坏公主名声、家国利益。”

        那男子被说动了，咬了咬牙，终是下了狠心。

        三日后，姜姬入宫，与此同时，一辆不起眼的破旧马车把他二人送出了丰都。

        她也给九里明捻了个口诀，幻化了一番，外人都只把他当作是普通内侍，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他站在只歌旁边，翘着兰花指，颇有些愤愤不平。

        只歌穿着玄色纁衣，头戴爵弁，挥推了九里明和一众侍女，一个人坐在喜堂内，房内只有花烛噼里啪啦的爆响之声，一会儿，她就要在这儿行却扇之礼。

        她手揪着帐上的流苏，漫无目的地瞎想,一会想着这周王怎么还不来，她赶紧迷晕了他，正好能好好休息会儿，忽又想到在南海见到的星君。

        她玩流苏的手一滞，摸到腕间那枚铃铛，玄清……他对自己也挺好的，所以，她才不是因为俩人有些时日没见且她要和不认识的人洞房有些不安想见见他才把他叫过来，她是想和他共襄大计，嗯，没错。

        她下定了决心，轻轻摇了两下。

        嗯？没动静啊。

        她又摇了两下，门开了……妈诶，她手忙脚乱地摸索那面羽扇，一咕噜人涌了进来，喜婆高声唱到：“新郎已到，请娘子却扇。”

        她羞答答地把扇拿下来，又羞答答地瞟了一眼，那周王还挺高，其余没看清。喜婆又止不住地赞到：“娘子当真是瑰姿艳逸，耀如春华。”

        嗯，谢谢。

        “请新人沃盥。”有侍女端着脸盆上来，她伸出手泡了泡，她又瞟了眼，周王坐在她身边，也在洗手。

        “请新郎为新娘描眉。”喜婆又唱到。

        哈？还有这一项，她僵直地转过身，看见周王猛然放大的五官，称不上难看，也称不上好看，她也不太感兴趣，垂下了眉眼，看见周王抬起右手，玄色衣袖垂落，露出腕间的一只银镯。

        玄清？！！

        她惊讶得要把眉头挑破，捻了个明目诀放到眼睛上，透过周王普通的皮囊，果然看见了玄清那双凉薄禁欲的眼睛，眼头略微内陷，长睫微动，浅色的瞳孔波光微漾，她甚至能从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穿着嫁衣呆愣愣的滑稽样子。

        眉毛上传来细密的触感，一笔一划，他都像在誊写天阙条令一般认真，她扬起眉看了他一眼。

        “别动，快好了。”他声音低沉，响在她耳边，不知怎的，她耳朵像炸了一样，火烧火燎地从耳廓点燃，酡红了一片。

        后面的同牢合卺，解缨结发，她都记不清了，她只觉得晕乎乎的，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破土而出，一节一节拔枝生长，在凶口开出一朵甜腻腻的小花。

        等众人都退出去，她才开口：“仙尊？”

        “嗯”他撑在床上，懒懒应了声。

        “仙尊，你怎么来了，还有，你快换回原身来，周王这幅皮囊着实没有您自己的好看。”

        玄清一挥手，换回了原身，睫毛不自然地抖动了两下。

        为什么来，其实他没计划来的，她不是想要姬小野么，他便给她，但他不耐烦看那些缘定三生破镜重圆的情爱戏码。

        倒是月合，月合一边窥着海天梦境中她的情状，一遍磕着瓜子给他当故事讲。

        他越听越不耐烦，心如火炙，听到到她要与周王行婚嫁之礼时，便再也忍不了，从九重天上飞奔下来，正好周王命数也到了，他便附到了周王的身上，和她行了礼。

        本来是做局看戏的局外人，一招不慎，还是进局了，他在心内轻叹一声，不知道是叹只歌，还是在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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