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故人

这大概算是一年前的某一天吧。
  午后的烈日也在时间的推移中，渐渐变得柔和，偶尔响起的声音以及稀稀落落的人流，似乎让整个街道都染上了一片沉寂。
  “轰隆——”突然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当下所有的宁静。
  不多时，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渐渐响起，由远及近，“哔剥哔剥——”的声音，让人不由得一阵心慌......
  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从黄昏，直到黎明，不知道亮了多久。
  其他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医院的过道很空，似乎再没有半个人影，似乎再听不到半点声音。
  呆呆地坐在门外的座位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对面的白墙，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过身体，浑身有些麻木，似乎有些动弹不得，好像只有听觉更加敏锐了吧。
  “吱扭——”手术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过道里显得格外吵闹，紧接着，一位满眼血丝的护士从里面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你们......这位同学，你是病人的家属吗？”简单环视了一圈，门外似乎只坐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年，略微惊愕了一下，护士的声音也突然柔和了下来。
  “......唔嗯——不是。”似乎终于从麻木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星野的目光有些呆滞，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轻轻地摇头。
  “嗯？那你怎么坐在这里？”听到了出乎意料的事，护士的声音突然严肃了几分。
  “......里面的......算是比较熟识的朋友吧。”歪着脑袋，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星野才蹦出了这样的一句。
  说出口的瞬间，星野也突然有些惊讶，原来两人的关系只是这样啊。
  “诶？......嗯，那你知道这位叔叔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他家里住在哪里？”
  “唔嗯——不知道。”
  这是实话。
  说起来，星野与里面的这位也只不过是......路边偶尔认识的朋友？
  回想起来，还真是个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偶遇吧。
  里面的手术室突然传来了医生隐隐约约的大喊声，听得并不真切，但是从护士姐姐略微有些担忧的回头也能明白，似乎情况并不算乐观。
  “唉——好吧，这位同学，这么晚了，家里人该担心了，你赶紧先回家吧。”似乎是感觉无奈，也有些棘手，护士姐姐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叮嘱了一声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也就听不见了。
  “嗯。”星野也只是答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想要起身的意思。
  回去？
  这个念头也只是从星野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星野已经休学在家好几个月了，父母忙于工作，也经常不在家，自然也不必担心什么。
  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说不慌那是假的。
  但是，现在究竟该怎样离开？
  里面的这位，也算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能够聊得十分尽兴的人吧，虽然在年纪的差距上略微有些大。
  说起来，星野甚至都不清楚里面的这位大叔究竟叫什么呢，甚至说连交换姓名似乎都是不曾有过的经历。
  两人似乎也一直以“大叔”“小子”这样的叫法来称呼对方，认真算起来，认识的时间似乎也不过一个月而已。
  只是，现在这样难受的心情，还真是让星野有些惊讶。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星野换了个略微舒服点的姿势靠在了座位上。
  没多久，过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大概有三四个吧，是家属吗？
  好像不是，声音很快似乎也就平息了下来，但是好像并没有完全消失。
  两道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还伴随着些许的交谈声。
  其中一个有些耳熟，大概就是刚才离开的护士姐姐吧。
  还有一个，有些陌生，只是隐约听到，轻声念叨着：“......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声音颤抖着，一遍又一遍，似乎有些侥幸，似乎也是在说服着自己。
  “嗯？你怎么还不回家？”嘴角微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的护士姐姐突然发现了依旧坐在一旁的星野。
  “......嗯，该回家了。”星野轻轻抬起了头，脸色略微有些发白，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在片刻的沉默后，轻轻点了点头。
  缓缓起身，迈开腿向外走去，感觉脚步也有些沉重。
  “病人的名字是叫伊藤，这是从他的衣服中找到的证件。”
  “......不可能，这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背后传来的声音，大概也证实了某些事情吧。只是，星野也不知道该如何转身了。
  这段路似乎变得格外短，明明似乎是刚刚出来，却已经在家里了，仿佛再没有了中间的任何记忆。
  衣服和鞋也没有脱，星野便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房间中一片漆黑，只有隐隐透过窗帘映进来的淡淡微光。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星野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不知道算不算巧合，迎面正好撞上了那天和护士姐姐一起来的人。
  有些难以置信，本来看上去还有些精神的高龄中年男人，此刻已经头发雪白，黝黑的脸上，一道道沟壑仿佛突然爬了上来，通红的眼眶，满脸的泪痕，清晰可见，
  “......孩子啊，爸带你回家。”
  擦肩而过的瞬间，星野听到了这样的喃喃声。
  呆呆地站在原地，片刻的沉默之后，星野终于缓缓回头，无言地目送着。
  根据护士姐姐的解释，外出打工的“孩子”最终也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有些遗憾。
  “......抱歉啊，小子......好像......不能一起吃饭聊天了呢......”脸上，额头上，地上，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在流血了，紧张、不安的情绪撕扯着理性，血淋淋的事实冲击着心泉，但是只有那张黝黑且满是无奈的笑脸，刻在了星野的记忆中。
  其他唯一能够记得的，也就是曾经有个很好的朋友，叫做伊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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