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弟弟

周夫子带回来的两个孩子并没有让李家村起什么波澜，孙子寒通过九月九学院考试，去镇上的白涛书院读书，从村里去镇上来回不方便，他就住在学院里，在学院每月初十休沐两天时才回来；孙子微性格内向，除了跟着他娘上学，要么就是去找李蓼和李青萱玩，其他时间就窝在家里看书绣花。

        李蓼和青萱活的就丰富多彩了：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鱼虾，走家串户蹭吃蹭喝，带喽喽巡查地盘。

        秋娘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大夫来看诊过几次，产期在四月。三月二十这天，秋娘挺着肚子在院里散步，大夫说她胎儿有些大，让她多运动，免得胎儿出生对母体造成伤害，因此秋娘每天都要在院里走动走动。院门大开着，外面的人可以看到院里的景色，大门一边的篱笆处种着颗桃树，粉粉嫩嫩的花瓣落在树下开着的各色花上，又修整出一片菜地，种着日常蔬菜；另一侧中了些青翠的竹子，竹子边还有李蓼从村里阿花家里移植过来的薄荷丛，李兆在竹子前建了一座凉亭，夜里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赏月，惬意的很。

        “秋娘，不好了，李哥从架子上摔下来了！”跟李兆一起出门打工的李山满头大汗的进院，上气不接下气道。

        “什么？”乍听到这个消息，秋娘心一紧，肚子里的娃娃也似感受道母亲的不安，在肚子里翻腾起来。秋娘顾不得肚子的难受不适，强忍着忙问道：“人呢？他人在哪？”李兆不见人影，不会不好了吧？

        “我爹带着李哥去镇上医馆了，又嘱咐我赶紧过来告诉你，让我带你过去。”李山喘匀气，他也不想来的，李哥媳妇肚子月份大了，不能受惊，可李哥的情况也只能告诉秋娘呀。看秋娘的神情紧张，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赶忙细细把经过说一遍。原来请李兆他们盖房的主家今天带着孩子去给他们送饭了，孩子顽皮，拿着新得的弹弓，装上石头四处乱瞄乱射，不小心射到站在高处刷泥的李兆身上，李兆没站稳，就从架子上摔了下来，李山几个听到声音赶忙上前去看，只见李兆额头上流着血，抱着右腿，皱着眉闭着眼低声闷哼。众人一惊，当即决定先送人去医馆，再让李山回村通知他家里人。主家知道是自己理亏，也跟了去。

        秋娘到医馆时，就见李兆做在床上，身旁的大夫替他包扎头上的伤口，包扎完后，大夫说道：“头上的伤没什么大碍，这瓶金疮药拿回去，每两日一换药，平日里不要沾了水即可。脚上的伤倒是有些严重得卧床休养。”

        秋娘赶紧来到李兆身边，抓紧他的手，满眼泪花。李兆一看秋娘脸色苍白就知道她吓坏了，赶忙安抚：“我没事，别担心。”

        主家把大夫请出去回来，让李山等人先回去了，自己留下来善后。李山他们平日里也和主家打过交道，知道他不是缺德人，不会苛待李兆，也就回去了。李山等人走后，主家开口道：“今日这事，是我家孩子的错，我也让他娘带回去教训了，李兆兄弟的医药费我来担，另外我把李山的工钱提前结了，在赔五两银子作为补偿，李兆兄弟觉得可行？”

        “那就多谢您了。”李兆也不是那种贪财的人，庄稼地里出来的人，总是本分老实的很。对于主家的做法，他即已认错，又给了补偿，这事就算过去了。

        主家特地雇了牛车送他们回家，又亲自扶着李兆上了车，这才转回家里去。

        秋娘要生了。李兆坐在灶火前，听着秋娘撕心裂肺的喊声，心一酸，眼泪流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再强的男人，也有软弱的时候。家里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虽说分家了，可秋娘没少拿东西回老宅，现如今秋娘月份大了，咋就不见爹娘来家里帮衬秋娘。要不是……要不是王婶帮着喊了稳婆，秋娘可就……。李兆看着手心，上面已经没有秋娘的血了，但血的温度似乎还在上面，让李兆忍不住抱头哭了起来。

        一切得从他们从医馆回来说起。

        李兆和秋娘到家后，秋娘忍着不适扶李兆到屋里躺下，站起身准备给李兆打些水擦洗一下时，突然感觉身下一暖，有液体流下，吓得秋娘不敢动，肚子瞬时疼起来，秋娘痛出声，李兆忙问秋娘怎么了，却看见秋娘的脚下有血流出。

        “我好像要生了……”

        李兆赶紧起身，瘸着腿把秋娘扶到床上，又急忙一瘸一拐的找邻居帮忙请村里的大夫和稳婆过来一趟。自己则是回到家里，拿毛巾擦拭秋娘额上的汗水。

        接着就是兵荒马乱，稳婆让李兆烧开水，准备剪刀纱布等物品，并说：女人生产前见红，便已凶险，更何况，这胎还是早产，得有心理准备。稳婆说的凶险，邻居王婶怕沾晦气，不想多呆，又怕被人说心狠，想着赶紧再叫个人来顶着，就急忙往张婶家去了。

        李蓼在青萱家里和孙子寒一起给喽喽梳毛，玩得高兴，就看见隔壁的王婶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凑在张婶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张婶一听，也惊住了，忙问：“可请稳婆了？”

        王婶赶忙说：“请了，可她爹受伤腿脚不便利，不顶事，我想着平日里你俩跟亲姐妹似的，你不去帮衬，就不怕秋娘恼你？”

        张婶一听，就皱起眉头，这话说的好听，其实也就是万一秋娘有什么事，嫌晦气。罢了，村里人，能指望些什么，不落井下石就不赖了。

        张婶本想喊着李蓼一起回去，转念一下，也不好叫小孩子看到那么惨烈的场面，也没说什么，对着屋里说一声：“我要出去一下，你们几个老老实实看家。”就和王婶一起出门，往秋娘家去。

        “王婶，你帮着把李伯和李大娘请过来吧，他们毕竟是一家人。我呢，先去秋娘家帮衬一下。”路上，张婶指使王婶去找李老爹和李老太，自己加快速度去秋娘家里了。

        等张婶到秋娘家门口的时候就听见秋娘痛苦的叫声，感叹：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过鬼门关，赶忙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缺见李兆在灶前烧水，看到她进来，急道：“水我烧好了，辛苦你送进去了，稳婆还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张婶点点头，赶忙忙活起来。

        李老爹和李老太终于来了，跟着李兆一起坐在灶火屋等。李老爹看着李兆微红的眼眶，显然是哭过了，再听老太婆抱怨秋娘做事莽撞，尽找麻烦，叹口气，没说什么。

        大半天后，终于听到哇的一声，李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瘸一拐往上屋去。

        “还好秋娘平日里多走动，看着凶险，但也过了鬼门关，母子平安！”稳婆出来，笑着说。“不过，到底是动了胎气，月子期间可得好好补补。”

        等张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对李蓼说今晚在她家睡，已经跟秋娘说过了。

        第二天下学后，李蓼回到家里，看到奶奶也在，赶紧跑过去腻歪在奶奶怀里：“奶奶，你怎么来了？”

        “你娘给你生了个小弟弟，我啊过来照顾你娘几天。”李老太笑着说，李蓼一听赶忙跑去屋里看小弟弟了。

        娘说明明说弟弟要四月份才会出生，怎么现在就来了？他会不会喜欢我呢？怀揣着紧张激动的心，李蓼深一口气，才打开上屋的门。

        “娘，你生弟弟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弟弟没看见姐姐，有没有生气？”李蓼做在秋娘床边，看着躺在娘亲一侧的小小人皱眉：好小啊，也好丑。

        秋娘看李蓼皱着眉，猜到她心思般说宽慰：“你小时候也是小小的一个，所以才总喊你小小，后来也不好没个大名，你爹才去镇上找个算命先生，给你取了大名。弟弟现在还没张开呢，长大了，也好看的很。”

        “那我等等吧。”李蓼是见过村里人抱孩子的，可那些孩子都比这个大，娘亲肯定虐待弟弟了，所以他才格外小。“弟弟，你放心，姐姐姐会照顾好你的！”

        从此李蓼每天早晨一起床就是去看弟弟，下学会来就是钻进屋子看弟弟，给弟弟讲今天他们夫子教了什么。家里给弟弟起名叫李昊，小李昊第一次喊娘的时候李蓼不依，花了好几天功夫教他喊姐姐；小李昊学走路的时候，李蓼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就怕弟弟摔倒；小李昊会跑的时候，李蓼哪怕跑得再快也总是慢慢的跟在弟弟身旁，怕他磕着……

        村里人都夸李蓼是好姐姐。

        李蓼也觉得自己是个好姐姐，他弟弟可真有福气！李蓼也在心里暗戳戳的祈祷：我想有个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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