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战损

喻峤带来的三个小弟子依次上了场，只是都挺不过三轮，只有谷星，勉勉强强踩着及格线的尾巴，进入了仙门演武比试的第二轮。

        三个人下场时都是一阵唉声叹气，喻峤看着三个情绪低落的小弟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记得在她高考前，每次模考下来，班里面的气氛总是这样，她模仿着当时老师的话术：“没事，回去好好练练就行了。”

        第一轮和第二轮中间间隔有两天，是休息时间。仙门演武五年才举行一次，这个时间刚好也可以让其他门派的修士参观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出名的大派还会在校场设置讲经台，玄水盟更是不例外。

        谷星在讲经台开始时就冲到了校场，另外两个人跟在他后面，而喻峤觉得没趣，落在了最后，边走边研究从易华派那里得来的丸药。

        丸药用一个小葫芦瓶子装着，特别像当代的速效救心丸。除此之外，上面没有任何标记，喻峤打开闻了闻，气味没有丝毫熟悉之感。就连原主都没见过。

        看这药的效用，能够在一天之内让一个人修为大涨，按照小说里写的那样，肯定是个什么禁药。

        喻峤把这东西揣起来，在天下门派相争的乱世，这东西作为易华派的把柄，以后没准用得到。

        讲经台上站着一个老头，说起话来装腔拿调：“修炼除了各种心法秘籍之外，尤其要掌握方式方法。今日，诸位来到这讲经台，都是期望能够兼容百家之所长，我易华派也期望能助诸位一臂之力。”

        原来这人是易华派的长老，喻峤站在人群之外，远远地哼了一声。

        老头贼眉鼠眼地在台下一扫，最终目光定在了最前方的谷星身上。谷星本来听到易华派三个字时便想退走，奈何提前被这老头叫住了：“不知这位小友，入门几年了？”

        谷星轻轻作了个揖，没滋没味地说：“入门六年有余。”

        老头呵呵一笑：“入门六年，怎得才刚刚筑基。小友是哪门哪派啊？”

        谷星耷拉着眼角，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他咬了咬嘴唇，五官都皱成一团，仿佛说出来是对师门的什么奇耻大辱：“自在门。”

        “自在门，”老头皱着眉毛，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像自在门是他亲儿子，他甩了甩手里的拂尘：“修为倒是不太要紧，就是不知小友灵气是否通畅。”

        老头拂尘一扫，一股罡风连带着校场的沙石直冲谷星面门，谷星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灵气，全都汇聚在剑上，剑鞘与身前横放，将那股沙石冲散。

        谷星站在罡风的正中间，耳边全是指甲盖大的石头呼啸而过的声音，他脸上起了一道道血印，拿着剑鞘的双手也逐渐发软无力，他听见那个老头略带讥讽地说：“灵气通畅才能在周身展开护盾，筑基期的修士，从罡风中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不成问题。”

        谷星感觉双手更加脱力了，剑变得有千斤重，脸上细小的伤口越来越多，用一个皮开肉绽来形容毫不为过。一颗拇指的石子从谷星的耳廓边刮过，硬生生蹭下一层皮。

        罡风中传来扑通一声，老头及时收了罡风。看见正中间的谷星单膝跪在地上，剑尖插着地面，眼睛烧得发红，他不顾脸上伤口里渗出来的血，喉咙间也满是血腥味，哑声道：“再来。”

        他剑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

        周围的嗤笑声在他耳朵里逐渐变成杂音，反倒心里的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绝不可给自在门丢人。”他红着眼睛，抬头瞪着那老头，轻声跟自己说：“绝不可。”

        老头呵了一声，拂尘一扫，连看不都看谷星一眼，反而面对众人说：“这位小友倒是好韧性。自在门所处的天权山果真养人，就是这自在门的功法有点问题，就算苦练上百年，也不如玄水盟弟子练月余长进来得大。”

        谷星耳朵已经听不太清声音了，他咬着牙，艰难地往前面蹭一小步，又会被更加猛烈的罡风给吹回来，如此反复数十次，刚刚摸着风团的边，老头手腕极其轻微地一动，罡风的力道又加了一层。

        他继续说：“小友的天性极其不错，只可惜拜错了门派，如果是投至玄水盟的门下，怎么也得到了金丹期。可惜啊，不知道自在门耽误的人有多少。就算改了规矩，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说不定呢，还会越改越烂呢！这位小友，不知你可有兴趣改投我易华派，还能学到一些真本事。”

        罡风中爆发出一声沙哑的怒吼：“不许你如此抵辱师门！”

        谷星手里的剑已经从风团中露出了剑尖，老头呵呵一笑：“如此，倒也罢了。”说完，他拂尘又是一扫，这次是真的下了杀心。

        谷星感觉自己的躯体几乎要被被风撕裂开，他重重地呕出一口血，突然他感觉身前轻了一瞬，喻峤的剑不知何时悬在谷星眼前。

        喻峤剑鞘一横，她在进来之前没想到这老头如此心狠，她闷咳一声，用手背把嘴角的血给抹掉，微微偏头对谷星说：“先出去。”

        谷星愣了一下：“师姐？”

        喻峤咬牙分出一点气力，把谷星给推了出去，接着拼尽全力在风团内部横空劈了两剑，在风团破开的刹那收剑入鞘，众人只看见她挺拔的身影。

        喻峤的长袍上都没有粘上一丝尘土，嘴角的血也早已在风团破开前被她擦去了，从表面看起来，她就好像随意地收了个剑，便把元婴期长老的杀招给破了。

        老头也惊了一下。

        喻峤冷笑一声：“堂堂一派长老，如此为难一个小辈，倒真是易华派的高风亮节。”

        众人正在惊诧之时，温华不急不躁地从远处飘到了讲经台，他还是穿着那件正红色长袍，讥笑道：“长老性子太急躁了些，怜惜小辈才能也不是这个怜惜法，易华派的大弟子从客栈便开始闹事，没成想长老也如此不识大体。不如今年的仙门演武，易华派就不参加了吧。”

        老头站在台上，分外窘迫，他明明比玄水盟盟主大了不少，此时反而像个人下人：“是是，都听盟主安排。”

        在场的各仙门修士一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按道理，这玄水盟应该对自在门恨之入骨，怎么现在看上去，好像玄水盟已经跟自在门统一战线了。

        温华转过来对喻峤说：“你们来阆都这几天，招待多有不周，我看那位小兄弟受了伤，我已经派人把膏药送到你们住所了。另外，为了给整个自在门赔礼道歉，玄水盟的经楼从今日起自在门人可以随意进出。”

        喻峤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倒是几个小弟子眼睛都亮了，那可是玄水盟的经楼啊！

        盟主比喻峤高了一头，此时他微微弯下了腰，轻声说：“我知道距离远了一点，不过玄水盟可以差人送到自在门。”

        谷星虽然带着一身的伤，此时注意力也全都到了温盟主的话上。送到自在门，这是什么概念，这是扶贫吗？

        喻峤轻笑：“承蒙盟主好意，这种事情还需要回去跟师门长□□议。既然众仙门都如此针对我自在门，我倒是觉得这仙门演武第二项，我们没有什么必要参加了。”

        这仙门演武还怎么参加，现在全员挂彩，趁着这件事情赶紧退出乱局，说不定还能有最后一丝体面。

        “说的也是，”温华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那就希望你们回去好好养伤，另外，玄水盟的赔礼，还望自在门长老能笑纳。”

        喻峤哼了一声。

        两个小弟子一左一右地架着全身挂彩的谷星，喻峤硬是撑着自己，一声不吭地自己走回了客栈。

        刚走到喻峤客栈二楼，她突然整个人晃了一下，此时她脸色一片煞白，再也装不出在讲经台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了。

        谷星红着眼睛，嗓子沙哑：“师姐？”

        喻峤摆了摆手，此时她脑子里天旋地转的，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好像那片风沙还裹挟着她似的，身上虽然没有伤口，但是感觉内脏全都被撞了一下，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喻峤心里暗骂一声，修个什么仙！

        她单手扶在门框上，五脏六腑的痛好像要炸开来，她一个没撑住滑了下去。喻峤咬着下嘴唇，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们来到阆都的经历。

        “我们什么时候能靠一面旗帜威震四方，护佑一方百姓啊？”

        “以后的自在门，必定是能够庇护四方的仙门。”

        “师姐。”

        喻峤呕出一口血，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喻峤再度醒来的时候，是在会自在门的马车上。马车一路颠簸，喻峤是被硬生生颠醒的。她咳了一声，掀起了马车的窗帘。

        此时正经过一个村落，谷星在前面驾着马车，另外两人在马车旁边骑着马。村落里人很少，村口处有零零星星的卖菜的摊贩。

        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正在叫卖，草棒上的冰糖葫芦鲜红欲滴，喻峤砸吧砸吧嘴，想起自在门那没滋没味的淡饭，突然嘴馋起来。

        旁边的弟子看见喻峤醒了，牵着缰绳靠过来：“师姐。”

        弟子看见喻峤此时低着头，一脸苦大仇深，他有些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又轻声唤了一声：“师姐？”

        然而喻峤只是在想怎么合理地表达出“想吃糖葫芦”这个诉求，又不崩她自在门二师姐的人设。

        半响，她抬头粲然一笑：“小师弟，我想吃那个。”说着，指了指那鲜红欲滴的糖葫芦。

        管他什么人设不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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