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温华
中乾殿前,下面的弟子还在闹腾,一个一脸正气的年轻人举起右手,大有做演讲的架势:“易华派话虽难听了些,但是在座诸位入门多年,可曾真正领悟到了什么?即便如此,长老们还是不愿意接受玄水盟的心法秘籍,整个自在门就是烂!”
“你说得对,”师尊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台上,他嘴角挂着笑意,“自在门确实烂。”
“不过,玄水盟也烂。”
他说着,嫌弃地把玄水盟送来的秘籍甩到台下去,众人趋之若鹜,围着一本书你争我抢。
谭凌允冷眼看着,不一会那些争抢的弟子躯体开始变得僵硬,呆呆地如同木偶。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喻峤在底下捏着鼻子甚为夸张地喊:“天!竟然是锁魂咒!”
这一嗓子让所有人都回过味来,一群人围着那本书,想靠近看看又害怕不知什么时候就被锁了魂。
谭凌允转过头笑出了声,喻峤往他这边递眼色,看见这人在台上暗戳戳地憋笑,她立马吹胡子瞪眼。
谭凌允憋住笑,转头回来时已经是一脸冷淡:“这就是那玄水盟干的好事,你们是多想成为旁人的傀儡啊?”
喻峤觉得甚为魔幻,这是什么戏精的诞生啊。
众弟子听见师尊嘲讽的语气都不敢吱声,眼观鼻鼻观口,口只能巴巴地看着鞋尖。
谭凌允又把喻峤带来的那一小瓶药丸给扔下去,嘲讽道:“不怕死的就吃两粒,修为立马大涨。这就是玄水盟给易华派的好处。”
众弟子又窘迫了些,刚才还在仗义执言的意见领袖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想钻进去的还有站在角落里的赵长老,他暗骂:“这个管治,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谭凌允朝赵长老那瞥了一眼,轻哼一声。接着转过身,袖子一甩,好似没有用力,但底下的弟子已经因为威压跪倒了一大片。
“以后再闹事,”师尊背过身,“我不介意重造一个自在门。”
果然师尊还是那个师尊,杀人如麻阴晴不定的师尊,这种屠自己门派满门的事,他可能真的干得出来。
众弟子想到这,身形都抖了一下。
喻峤这时候及时跳出来打圆场:“全体罚抄门规五遍,明日午时前上交。另外,今日午膳晚膳取消。”
说完,她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在谭凌允消失的那一刻,本来因为威压跪在地上的赵长老不知何时也被谭凌允提溜走了。
此时两人在凌云峰的瀑布处,谭凌允随手往下丢了一颗石子,顷刻间没入了万丈深渊。
赵长老看着那石子好像看见了自己命运似的,他一直在等师尊开口,然而就是等不来。
师尊还是没说话,只是一颗颗往下扔着石子。
终于,赵长老率先撑不住了:“是那玄水盟的管治,他找到我说秘籍的事,我本来以为他是真心想送,没想到里面竟然夹了锁魂咒啊!”
师尊手指一顿,下一颗石子扔出去的力度更大了。他淡淡地瞥他一眼,示意他接着说。
那颗石子不过刚落到瀑布中途,就突然间化为了齑粉,赵长老听着石子粉碎刹那的“噗嗤”声,慌忙跪了下来。
他带着哭腔开口:“他还,他还说,要是玄水盟能够执掌自在门,就扶我做掌门。”
“师尊之位,你要不要啊?”师尊眯着眼睛,笑着说。
赵长老疯狂摇头,而谭凌允满意地点点头,觉得恐吓已经起到了效果,他摆摆手,让他自己滚回去。
赵长老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球,忙不迭地滚下山。
而阆都玄水盟内,温华手里把玩着两颗白玉棋子,管治在下面哆哆嗦嗦地跪着。
温华缓缓开口:“管师叔,说说吧,那锁魂咒是怎么回事?”
“我、我就是看不惯自在门那嚣张的样子,不知为何盟主要把那么多典籍给打包送过去,我气不过,便使了些小手段……”
“那就烦请管师叔跟我亲自去一趟自在门了。”温华笑道,把手里的棋子砸到管治面前的地上。
自在门弟子的五遍门规还没抄完上交,门内就再起风言风语,说是那玄水盟盟主,亲自到了自在门山脚下。
不少弟子想去山门处凑个热闹,赵长老被师尊安排去当个看门的,把那群好事的给堵在山路上。
山门处下起了丝丝思雨,温华撑着一把粉色油纸伞,管治畏畏缩缩地跟在他身后。
他已经在山门处站了两个时辰,可从他挺拔的背影看上去,他能在这站个地老天荒。
谭凌允和喻峤正在凌云阁内,谭凌允感叹道:“盟主挺有耐性,要是他破口大骂,局面会对我们更有利。”
“那人是个心机眯眯眼,我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喻峤凑到窗口处,但她修为不够,还是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谭凌允在屋内挥了挥手,站在山门口的温华感觉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屏障消失了。
他在伞下抬头朝凌云峰远眺一眼,微微颔首,低声道:“多谢。”
喻峤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谭凌允勾起了唇角:“去迎迎那个盟主。”
中乾殿内富丽堂皇,这是自在门专门用来迎客的地方。师尊坐在最中间的主位上,喻峤在他身后站着。另外几位长老也都被请了过来,温华不卑不亢地坐在左位,甚至不忘对端茶的仆人道谢。
温华眼神扫过赵长老,眯了眯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笑。赵长老把头又缩得低了一些。
他站起身,鞠躬向师尊赔礼道歉:“自在门弟子在我阆都受尽委屈,确实是我招待不周。本想用玄水盟心法秘籍赔礼道歉,没想到中途被小人做了手脚,是我玄水盟的不是。还望师尊恕罪。“
喻峤拍了拍手,谷星领着一群弟子把那一箱子书从门外抬了进来,在温华脚边重重扔下,溅了他一下摆的土。
师尊从身边的茶托上懒懒地托起一盏茶:“这锁魂咒,还是麻烦盟主亲手解了吧。哦对了,自在门没有预备盟主的晚饭,还希望盟主尽快。”
喻峤: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损。
这么多的锁魂咒,布咒之时都需要数十人不眠不休地干个五个时辰。解咒比布咒还要麻烦,而师尊却要温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只靠一人解咒,这就是纯纯为难人。
温华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刹那,他身后的管治没有他那么高的面部肌肉控制能力,此时脸都绿了。他指着主位上的谭凌允:“这未免太强人所难!”
“哦?”师尊眯着眼睛,盯着管治,“所以呢,你又能如何?”
话音刚落,管治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温华,”谭凌允抿了口茶,缓缓开口道:“本尊没让你这个小辈跪我,仅仅是让你解咒,已经够给玄水盟面子了。”
白太真欲言又止,他不想事情闹得太大,毕竟自在门现在实力远远比不上玄水盟,若是闹得太难看,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家人。
他刚想站起身,师尊就瞪了他一眼。白太真本性比赵长老都要怂,谭凌允还什么都没说,他就自己又坐下去了。
温华深吸一口气,喻峤本以为他会把持不住风度,在这中乾殿上争执一番,没想到他反而轻声道:“师尊能够原谅最好,这解咒,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着,衣袖一甩,整个中乾殿都发出钟鸣一般的震颤,书本上传来某种锁链落地的声音。本来要数十人奋斗给三天两夜的事,刹那间就被温华一个人解了。
等到尘土落地之时,喻峤隐隐看见温华单膝跪在一堆卷轴中间,他头发微微散了半边,只是站起身时依旧一脸云淡风轻,他轻轻扫掉他那粉色长袍上的尘土,作揖道:“献丑。”
温华虽然是玄水盟盟主,可是世上见过他出手的极少。一是因为他位高权重,事情不需要他动手,自会有人去办;二是因为他年纪太轻,老一辈的大能自然不屑跟他比试。
传闻中温华不过是元婴初期,今日看他解咒的样子,这人的修为恐怕早就不是初期了。白太真皱了皱眉头,他怎么感觉这人有要突破化神期的意思。
自在门几位长老修了那么久的仙,也不过元婴末期。温华出手之后,更是不愿意让办事没谱的师尊继续胡闹下去。白太真疯狂给师尊递眼色,没想到他视而不见,反而跟身后的喻峤说起了话。
谭凌允:“这温华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他比我要厉害一点?”
喻峤:“我记不清了,反正书里你是最厉害的,打架的话肯定你赢。”
谭凌允:“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怕了啊。”
喻峤:“……?别。”
谭凌允一脸正常地跟喻峤开完玩笑,转回头时还是一脸讥嘲:“那就如此吧。玄水盟的歉礼我们也不好推辞,东西就留下吧。”
他站起身,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师尊指了指那个站在温华后面发福的中年男人:“那人是你带来的吧,带走吧。自在门不想沾染牲畜的血。”
翻译一下就是:人别死我家门口。
温华勾了下唇角,弯腰作揖:“是。”
外面还在下雨,温华在前面撑着粉色油纸伞,他烦躁地把嘴角的血抹掉,低头看看手上的血,又甚为嫌弃地“啧”了一声。
他在解咒时就感觉出来了,那不是一般的锁魂咒。有人在锁魂咒上面又加了一层秘法,是专门用来防人解咒的。
那是谭凌允临时加上去的。
温华在心底暗骂:自在门师尊比自己还要损。
管治淋着雨在后面跟着。他们来时的马车还停在山脚下的镇子里。
马车旁边站着不少穿着黑衣黑甲的侍卫,脸上带着如同夜叉般的面具,材质像是铁,可是又比铁要更光亮些。侍卫的怀里都抱着一把玄铁大剑,面具下的脸如同死人。
温华在上车时随手把油纸伞扔给其中一个,弯腰掀起马车车帘时,凑到那侍卫耳边,轻声道:“杀了吧。”
“是。”侍卫低低应道。
侍卫动作迅猛地转身,从怀中抽出玄铁大剑,没有一丝停顿地朝管治头上砍去。玄铁大剑削铁如泥,他的身子还保持着去扶温华地的姿势,脑袋却已经滚落到旁边的地面上。
谭凌允本来正用灵识观察着温华的动向,突然看到这么恶心的一幕,他堪堪退出来,伸手拍拍喻峤肩膀。
“还有吃的没?”谭凌允一脸正经地说,“我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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