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水月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喻峤从莫名的情绪中回转过来，看见来人是宋承凤。
宋承凤一进来就冷着脸，喻峤抬起眼睛看他一眼，尽可能若无其事地问他修为。
宋承凤有些震惊：“师妹难道不知道？”
喻峤：“我应该知道？”
宋承凤脸都绿了，整个自在门就没有不知道宋承凤修为的，毕竟他可是师尊的大弟子。
他心里开始犯嘀咕，他才离开不过两个月，怎么喻峤对自己的态度天差地别，甚至还和师尊站到了一起。
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想着，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盯着张冷脸的仙尊，心想必定和这个人有关。
然而喻峤是真的不知道。她想了想，在宋承凤的认知里，原主那么喜欢宋承凤，应该对宋承凤的一切都如数家珍。
喻峤悄无声息地叹口气，还是没弄懂原主到底看上了他哪点。
她接着若无其事地跳过了这个话题：“那你觉得自己哪方面……”
话问到一半，谭凌允突然按住了喻峤的手腕：“不用面了。”
说着，他瘦长的手指挑了挑，挑衅似的把那纸片往宋承凤面前一甩，语气嘲讽地开口：“就这个，去吧。”
喻峤一看，当即傻眼了。
这是编号一的秘境，是全部封锁秘境中最简单的一个。
把这个秘境推给宋承凤，无异于拿着幼儿园计算题甩到某海归博士跟前，说：“我觉得你就只能做这个。”
宋承凤看着上面的墨迹，不轻不重地“呵”了一声。
喻峤按住了谭凌允的胳膊，用眼神问：“你干吗啊？”
谭凌允耸耸肩，表示与我无关，他就值这个。
等宋承凤走后，喻峤恨铁不成钢地开了口：“你认真的吗？你那不是让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吗？”
谭凌允：“谁说他是满级大佬了？打眼一扫就能扫出来，他根基不稳，就算上面建的再高，还不如去这个最简单的提高的最快。”
喻峤：？？？这家伙真是认真的。
在等下一个人进来之前，谭凌允支着脑袋问：“我怎么觉得这小子看不惯我啊？我哪得罪他了。”
喻峤想了一会：“应该就是因为理念不合吧？宋承凤这个人太正派了，早就看不惯你随手杀人的行事风格了，他好像一直都有跟几位长老暗中商讨你的事情。名义上是你的大弟子，身后却想着怎么把你搞下来才能不辱自在门的名分。”
谭凌允：“我说呢，我说他身上怎么有股那么正的正派人士的味。”
喻峤又问：“你针对他？”
谭凌允：“没针对他，他看不惯我在先，而且让他去这个秘境也是为他好。我公事公办。”
谭凌允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还有些理所当然。
两人随便休息了一会，就又叫了下一个人。整个过程整整持续到傍晚，等到日薄西山之时，喻峤伸了个好大好大的懒腰，几乎能把身体折过去。
她伸手搓掉眼底的眼泪，含糊不清地说：“可算面完了，累死了。”
谭凌允轻声笑了一下：“走，去干饭。是吃西苑的……”
喻峤没听清谭凌允在说什么，只隐隐约约听见谭凌允说什么“苑”。
她愣了半响，问道：“你说哪里？”
谭凌允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去吃饭。”
他说完甩了甩袖子，径直走出了门。喻峤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落寞。
第二天辰时，中乾殿广场之上，百十号考生开始集合，这些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些自己攒下来的仙门法宝，有传说中上古某仙灵留下来的鞭子啊，有某个妖兽身上取下来的巨大獠牙，还有些全身挂满的花花绿绿的符咒。
喻峤站在高台上绷着脸看着下面的景色，突然问了一句：“你觉不觉得眼前这场景特别眼熟？”
谭凌允歪头看了看她：“什么？”
喻峤：“你有看过那个吗，鉴宝？场外就是这样。”
谭凌允“嗤”地一下笑出声：“差个王刚老师。”
两人在高台上憋着笑，其他的长老倒是一脸肃穆，唯一不正经的应该是八娘娘。
她看了一会，觉得没趣儿，便自顾自找了个阴凉，自己扇起孔雀扇来。
自在门封锁的秘境分布在九州各地，但是既然秘境是自在门门人封锁，他们自然在里面留了通道，所以眼前众人只需要按照编号走进不同传送阵法中，便可须臾之间传到千里之外。而“监考处”还是设在了中乾殿，除了喻峤和谭凌允，几位长老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水月镜前。
秘境都是谭凌允亲自挑选的，恰好拿捏在自在门弟子能够解决但又比较费劲的范围内，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带回妖兽，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
谭凌允伸手把水月镜调到一号秘境，画面中宋承凤正在某个不知名的湖泊，周围围绕着翠绿的植物，绿得甚至有些假。湖泊旁边立着一栋小屋，整栋屋子很新，在这种深山老林的环境里却有点诡异。
宋承凤如入无人之境，弯下腰在湖中拘起一汪水，扑到脸上，接着回头朝虚空中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好像透过了水月镜，直直逼视着喻峤。
喻峤不自觉地拽了一下谭凌允的袖子。
谭凌允却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示意喻峤继续看。画面中，蛰伏在湖边的藤蔓突然开始动作，纷纷缠上了宋承凤的脚腕。而宋承凤甚至没有投过去一个眼神，只用剑轻轻一震，就把藤蔓全部震断。
断裂的藤蔓段落在地上，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尸体。
谭凌允嘴角轻轻勾了一下，伸出食指，在虚空轻轻点了点。刹那间，只看见那些藤蔓又奇迹般的有了生命活了，一个个活蹦乱跳起来，动作比刚才更是要灵活百倍。
宋承凤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被一根左边的藤蔓缠上了腿。他拔出了剑，挥剑砍去，那藤蔓却立马弹开，转而攻击他的右腿。
在座的几位长老都没想到，他们自在门堂堂大弟子，就这样被一群灵智未开的藤蔓困住了。
虽然谭凌允那一指灵力下去确实给宋承凤增加了不少阻碍，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阻碍成这个样子！
几位长老也终于看出来了堂堂自在门大弟子的基础之虚，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毕竟此人原来一直是自在门的招牌，如今幻想突然被打破，他们这些为人师表的心里有些难受。
这是自在门的诸位长老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放养的教育方式。眼见着中乾殿内气氛愈发沉重，许久未出声的谭凌允终于开了金口，语气却分外调笑：“几位长老，都看见了吧。”
白太真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沉沉地叹了口气。身形肉眼可见地又佝偻了几分。
“所以，接下来自在门一切事务，都得听我的。”谭凌允笑说：“以后谁要再上凌云峰废嘴皮子，那他今后就不用说话了。”
喻峤震惊地回头看着谭凌允，她觉得今天真是谭凌允演技高光了。
谭凌允说这话时，还特意释放出了一阵威压，这股威压带有宣示主权的味道，白太真甚至能闻到灵气当中的血味。
魔修总是嗜杀的，即使谭凌允身上的魔根还没有发作，他一招一式中间都带上了魔修的味道。自在门的长老一直都知道谭凌允身上的魔根，但是碍于身份，更何况也实在打不过，便让谭凌允一直坐着自在门仙尊的位置。
几位长老顿时脸色煞白，都讷讷地点头，不敢再说话了。倒是喻峤，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谭凌允身边，那股威压好像轻轻绕过了她，顺便在她心头轻轻挠了一下。
喻峤抬眼去看谭凌允，他脸上还是那股似笑非笑的表情。喻峤心下又是一动，正要悄声调侃两句，却听见水月镜里传来一声巨响。
画面中，宋承凤几乎要被藤蔓包成木乃伊，他被迫跪下去，剑插进泥土中央，被泥土糊住的剑也失了原先的锐气，像是一把烂铁。原先不可一世的宋承凤就这样跪在地上，模样极为狼狈。
在藤蔓收紧的沙沙声中，他却听到了另一个清冷人声：“闭眼，感受周遭灵气流动。”
说完，那人好像还不解气似的，又补了一句：“你感受不到吗？你灵气感知是怎么学的？”
正是谭凌允。
宋承凤听完很是不爽，但他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没错，他就是感受不到。他之前从未注意过这方面，因为能让他陷入这个境地的妖兽太少了，他根本不需要去观察妖兽的灵气流动，也不需要躲。
他咬了咬牙，用最后一丝剑气把身上的藤蔓震碎，费尽了力气才从藤蔓群中站起来。接着他便闭气凝神，开始用心观察起周遭的灵气流动起来。
而远在自在门的谭凌允，根本没有说话，只是把意念通过水月镜传到了宋承凤的脑子里。他唇角勾了勾，没再继续说话，倒是喻峤凑过来问：“宋承凤这得多久才能从秘境中出来啊？一个星期秘境就自动关闭了，不会到那时也出不来吧？这也太打脸了。”
谭凌允笑道：“三天就行。他悟性不错，只不过没人教。”
喻峤侧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就是大师兄的直系师父。”
谭凌允神色顿了顿，接着目不斜视地去看水月镜，画面里宋承凤已经学会怎么去预判对方动作了，只是应对还是十分艰难。而谭凌允最终幽幽开口：“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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