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车子在郊区的沥青路上行驶，两边的景色向后倒去，芮爸爸开车，副驾驶坐着芮妈妈，宋元栥坐在后排芮荼白和玄梁中间。虽然一辆车坐了5个人，但是车比较大，倒也不显得挤。

        经过昨天的教育，玄梁今天在宋元栥和芮爸爸的交谈中，非常配合地聊了几句。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车子缓缓停在一个院子门口，芮爸爸打了个电话，院门“咔嚓”一声缓缓打开，芮爸爸把车开了进去，停在右边停车区。

        玄梁下车后，就看到一个布置得非常精巧的小花园，假山巧妙堆砌在院子中间，松树错落在院子的各个角落，顺着花园的石子路，转过一个假山，就看到一栋白色的小楼静静的等在那里。

        有一个人站在小楼门口等着客人们，芮爸爸看到他，大笑着打招呼：“小石头！”

        这个人应该是王磊了，他中等身材，偏瘦，头发有些白，脸型似刀削，眼睛里带着孤傲，在看到好朋友那一刻，也只是眼神柔和了一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宋元栥走上前跟王磊打招呼：“王老师，好久不见，这是我的学生玄梁。”

        玄梁内心看到偶像虽然很激动，但是面上很沉稳地问好：“王老师你好！”

        王磊依然点点头，算是给他们说的话回应了。

        芮爸爸这时一把拉过王磊的肩膀，笑着说：“快带我好好参观参观你的梦中情人，都藏着掖着这么久了。”

        这栋白色的小房子门口简简单单的立柱，栏杆是简单的白色莲花图案，走进房子，第一感觉就是空，白色的墙，原木的木板，大大的落地窗将光引入室内。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后院铺着碧绿的草坪，院墙下还有开好的几畦菜地，种着绿油油的菜。像是随意摆着的几口大缸，大缸里有几朵睡莲和几尾锦鲤。客厅只有一条长长地原木色矮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粗瓷圆口瓮，瓮里随意插着几只芦苇，还有一套雨过天青色汝窑茶具，地上随意摆放几个蒲团。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一个阳台不仅可以看到花园的全貌，还可以远眺远处的田野和起伏地小山丘以及散落在各处的点点村落。

        右边是主卧，简单一张床，一桌，一椅，白色的柜子做了整面墙，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芮爸爸在房子里转了几圈，对正在客厅泡茶的王磊说：“石头，你是要出家？这房子我看着都没什么人气儿啊？”

        “没有”王磊第一次开口，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低沉。

        芮爸爸也习惯了他的寡言，拿起他倒好的茶喝了一口，因为王磊实在不爱开口，跟他说话他只是简单回“嗯”，次数多了大家也不好多打扰他。这时候，健谈的芮爸爸和时不时附和的宋元栥和芮荼白就显得非常重要了，不然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地坐着也太奇怪了。

        玄梁面上像是在认真听大家讲话，其实一直在关注白墙，倒不是说有什么脏东西，就是他发现在光在经过窗外的水缸反射在屋内的白墙上形成几个淡淡光斑，光斑里隐隐隐隐约约似乎有字。

        正当他想着怎么样站起身上前去看清楚是什么字时，一直不说话的王磊突然问他：“你喜欢这面白墙？”

        “嗯？”玄梁被王磊突然的发问愣了一下，确定他在问自己，他回答道：“嗯，觉得光落在上边特别的美。”

        “你觉得很美？”王磊声音低沉又问。

        “这白墙还能有什么花样”芮爸爸见一直不说话的王磊突然跟玄梁讲话，他有些好奇这两人的话题。

        “就是白墙而已”王磊端起茶喝了一口。

        芮爸爸听了也不觉得生气，又笑呵呵地找宋元栥聊天去了。只有芮妈妈看了王磊一眼，又盯着白墙上的光斑看了许久，低头默默喝茶。

        王磊的作品往往都是大开大合，像是有着勃勃生机的豹子，充满着蓄势待发的魅力。但是没想到他最后归隐的小院子居然这么的简单，从外看就像是普通的乡间小别墅，一个简单别致的小花园，一栋藏在院子里的白房子。

        午饭时间，王磊在后院摘了几棵菜，加上从附近村民家里买来的走地鸡，简单弄了几个小菜，拿出珍藏的好酒，大家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王磊吃得不多，他静静坐在餐桌边听着大家聊天，这也许是这个小院建成以后最热闹的时刻了。芮爸爸喝了几杯酒，悄悄凑到王磊耳边问道：“你觉得元栥当我女婿怎么样？”

        “你舍得嫁女儿了？”王磊淡淡地问。

        芮爸爸拍了拍大腿，又凑到王磊耳边悄悄地说：“不舍得，但是这个孩子很好，勉强配得上我女儿。”

        “不合适”王磊回道。

        “为什么？”芮爸爸有些着急了，小声说“我女儿那么优秀，还配不上他？”

        王磊撇了他一眼，又看向玄梁，他正在看着与芮荼白、芮妈妈聊天的宋元栥。“跟配不配得上没关系”

        这时，宋元栥顺手给玄梁夹了筷子青菜，见他皱眉不喜欢吃，开口劝道：“多吃青菜，营养均衡。”玄梁认命，把青菜送进口中，匆匆咀嚼几下，咽了下去。宋元栥看他，笑了笑又跟大家聊起天来。

        “你看这孩子多会关心人，以后跟荼白在一起肯定能把她照顾好的。”芮爸爸一脸满意地看着宋元栥。

        “我说了不合适，信不信由你。”王磊淡淡地说完，不再理睬芮爸爸。

        “欸，你这个人，真是的！”芮爸爸愤愤也不理睬王磊了。

        吃完午饭，大家聚在白房子前的石桌椅上谈话，玄梁没有上去凑热闹，而是一个人在院子里逛逛，欣赏院子里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石。他一边欣赏一边感叹，不愧是王磊老师的归隐之处，看起来简单，但是一切花草山石都布置得恰到好处，一步一景。

        当他转到后院时，他看了看水缸里的睡莲和鱼，这时阳光已经渐渐西斜，点点阳光被水面反射进白房子里，光斑里真的有字！应该是用特殊的材料写下，只有在强光的照射下才能显现出来。他走进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字，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我爱你，飞”似乎是对谁的表白，当太阳再落下一些得时候被反射进白房子得光会更强，字迹就能更清楚了。王磊老师并未结婚，这被表白的人是谁？他知道王磊老师这样深沉的爱意吗？

        “玄梁，玄梁”这会儿宋元栥喊他，他回应了一声，宋元栥得声音再次传来：“我们要告辞了！”

        玄梁原本还想等太阳再落下一些得时候看清墙上的字，看来是不行了。他顺着石子路走到前头小花园，大家已经在门口前意义告别了，宋元栥招手示意他快过来。王磊看着他从后院过来，面色如常，倒是他因为看到了王磊隐藏起来的秘密而有些不自然。

        “王老师，再见。”大家都上车了，玄梁最后上车，他郑重和王磊告别。

        “这是我们的秘密。”王磊突然说了这句话，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玄梁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发现了墙上的字，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会保守秘密。

        宋元栥两人告别芮家三口后，这两天的奔波，宋元栥都有些累了，他们找了个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坐着休息休息。玄梁一直想着刚才王磊对他说的话，宋元栥看他神游天外，笑着问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玄梁回过神来，回应宋元栥。但他想了一会儿问：“老师，王磊老师一直没有结婚吗？”

        “嗯，我没听说过他有过爱人。”宋元栥喝了口咖啡回答道。“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没有，就问问。他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吗？”

        “王磊老师性格孤傲，独来独往，这么多年也只听说他有瑞伯伯这一个好友。”宋元栥以为玄梁想多了解自己的偶像而已没多想。

        玄梁若有所思拿出手机搜索榕城大学老师的名字，芮这个姓比较少见，他一下就搜到了芮爸爸的简介。玄梁愣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在离开时，王磊对他说的秘密是怎么一回事儿。

        “想什么呢？我明天下午三点飞机回陵城。”宋元栥跟玄梁说。

        “啊？这么快吗？”玄梁回过神来。

        “再过两天都过年了。来的时候买不到机票，站了5个小时的高铁过来呢。”宋元栥笑着说。

        “嗯”玄梁不再说话。

        “很快假期就过去了，明年你就要有新的学弟或者学妹了，你想要学弟还是学妹？”宋元栥问。

        玄梁这一刻的心情有点难以描述，怎么说呢，有点像当了二十多年独生子，突然告诉你要有个弟弟/妹妹了，问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都行”玄梁冷脸。

        “别担心，你在老师心里依然是最得宠的开山大弟子。”宋元栥看着他的臭脸，笑着调侃他。

        “我没担心！”玄梁抗议道。

        “好的。”宋元栥低低地笑着，他的大弟子虽然脸一直没啥表情，但有时候跟猫一样，以为自己炸毛没人知道，真可爱。

        白房子二楼的阳台上，王磊站在沉默地盯着车子消失的地方，许久，他走下楼，坐在一个蒲团上，这时候太阳西斜，阳光被水缸里的水面反射在白墙上，光斑里的字清晰可见，直白而又热烈地诉说着他未曾说出口的爱意。这句话也很简单，只有五个字：“我爱你芮飞”芮飞是芮爸爸的名字。

        太阳渐渐消失在天际，墙上的字也消失了，房子里一片黑暗。王磊静静坐在黑暗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是三十多年前，那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带着笑意突然闯进视野的年轻人，也许是这些年设计的一个个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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