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第一个人

“大叔，何光就住这里？大叔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记得，他家条件还不错啊。”陈微微站在一个老旧小区门口，睁大眼睛，脸上写满了疑惑。

        “见面确认一下。”顾欢抬起头。眼前是几栋红砖小楼，看建筑风格起码有四五十年的房龄。

        楼外铺满了爬山虎，楼下的巷子里，半条道都被垃圾占满了，无数苍蝇飞来飞去，却鲜少见到行人来往。

        顾欢翻开手里的笔记本，扫了眼，就向着一栋楼走去。

        他们早餐后，整理完毕信息就直奔各人的居住地。其中离得最近的，是个名叫何光的人。

        按照陈微微提供的记忆，这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家境还不错，不知道为何暗网中买来的资料，却把何光指向这里。

        陈微微小心地踮着脚尖，跟着顾欢一路向前。时不时地，她还停下来，在地上蹭几下。

        “就是这。”顾欢在某栋红砖楼前停下。进了单元，径直敲响一楼的大门。

        老旧小区基本没有物业管理可言，楼道中充满了猫狗甚至是人的排泄物气味，里面没有灯，光线非常昏暗。

        “大叔。”陈微微紧张地抓住顾欢。

        “有人吗？”顾欢拍了拍紧闭的铁门，一阵金属晃动声之后，铁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他伸头向门里看去，屋子很小，堆满了各种塑料垃圾，最里面摆着床和其他家具。

        乍一看，里面没有丝毫人气，像垃圾场多过像个人家。

        “何光在吗？”他身后一紧，陈微微不知道为何，猛地扯住他的外套。

        “大叔，床上……床上有人。”陈微微贴紧顾欢，指着前方说。

        顾欢定睛看去，这才注意到，垃圾堆深处的床上，有处隆起的被子。

        那被子灰扑扑的，感觉像几年没洗。

        他走近了些，被子后面缩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胡子占了半张脸，裹紧被子不住地哆嗦。

        “何光！”陈微微跟在后面，突然惊叫。

        她语气惊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记忆中的阳光少年变成了这种模样。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苍老得像是有三十多岁。

        或许是陈微微的呼唤收到了效果，那个名为何光的男人，木然地抬起头。随即，他呢喃道：“陈微微？”

        顾欢不由地心中一沉，这间屋子里阴气很重，可见眼前这个名为何光的“少年”，身上必定也有不少经历。

        “先将他带走。”顾欢手一挥，拉开何光身上的被子。

        这才惊讶地发现，被子下面，何光赤裸着身体，身上骨瘦如柴，一道道红色的伤痕满布，看上去好像爬满了蜈蚣般，恶心极了。

        而且何光的身形显得很扭曲，背部完成了“c”形，好像脖子上压着什么重物般，整个身体是那种不堪重负的姿势。

        “嘶！”顾欢倒吸一口冷气，他不由后退一步，脑海中有种不好的联想。

        这何光，好像脖子上骑了个人一般。

        “啊……”陈微微终于压抑不住恐慌，惊声尖叫。

        顾欢反应更快，他手里已经出现一张符篆，就这样在面前挥动两下。

        充斥在屋子中的阴气，顿时消散了许多。

        与此同时，何光看向顾欢两个人的目光就清醒了许多。

        “走，这地方不宜久留。”顾欢皱着眉头，拉住陈微微退出屋子。

        一个小时后，附近某个酒店里，在服务人员的伺候下，何光已经洗干净身体，刮掉了胡子，换了身衣服，脸色虽然憔悴，但总算恢复了少年人的模样。

        顾欢和陈微微坐在他对面。

        “好些了吗？”顾欢盯着对面的少年。

        “嗯……脖子没有那么沉，舒服多了。”何光还是有些木然，结结巴巴地叙述起来。

        人生最无常，原来自从毕业后，何光家里就破产了，搬到了现在的住处，他本人也因此辍学。

        日子初时还能过得去，但一个月前，何光家中屡次闹鬼，父母先后莫名病倒死亡，而他本人，也开始遭到了初中同学鬼魂的纠缠。

        据他描述，顾欢看到他的时候，那个鬼魂已经骑在他脖子上三天了。而他身上的伤口，也是那只鬼无聊的时候，抓出来的。

        “你对初中同学们的遭遇，知道些什么？”顾欢听完了讲述，开门见山问。

        “好多人都死了，死了……都是手机的问题……”一提到死亡，何光的精神又开始不稳定，他拼命地撕扯身上的衣服。

        “看上去，他是没办法沟通了，我们找个人看护，暂时就将他安顿在酒店吧。”顾欢摇了摇头。

        “大叔，同学们都死了，幸存的人也都被鬼纠缠。我要不是因为从你这买了符篆，搞不好现在也被鬼逼疯了。”陈微微看着何光的模样，脸颊颤动，眼中都是惊骇。

        “不要多想，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凑齐所有幸存者。”顾欢心里也有些焦急，他十分担心剩下来还有三位幸存者，也是这种鬼样子。

        他翻开手里的笔记本，看了两眼，心中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眼神示意陈微微后，转身就要走。

        也就是这时，顾欢突然听到清脆的手机铃声。

        他看陈微微，后者不住摇头：“不是我的手机。”

        两个人齐齐看向收拾一新的何光。

        这位精神恍惚的少年，握着手机，正死死地盯着屏幕，手指在上面划动。

        眼前的一幕，让顾欢心中发毛。

        他分明记得，刚才雇人将何光从那栋老楼中接出来的时候，对方没有带任何东西，全身只披着一件干净床单而已。

        这部手机，是从哪里来的，而这里面，到底又发送了什么内容？

        顾欢还在疑惑，眼前的何光又有了新的变化。他突然站了起来，猛地将手机向地上扔去，表情陷入古怪的平静。

        那张脸像是木偶般僵硬，嘴角像两边翘起，对着顾欢两人诡异一笑。

        一股深深的寒意，从顾欢的心头直冲上来。

        紧接着，他基于灵媒之体的特殊感应，发觉周围的气氛无比压抑。

        “何光，你……”顾欢本能地上前一步。

        可是对方却猛地向前冲去，手脚飞快地爬上了酒店的窗户，背对着天空，朝着顾欢两人裂开嘴，随即就倒着跳下了楼。

        远远地，从楼下传来声“闷”响。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顾欢急忙走到窗前，看着楼下。何光躺在一片血泊中，眼睛圆睁，死死地盯着楼上，视线正对顾欢。

        “大……大叔……你看他的手机。”陈微微不敢看楼下，她注意到何光扔在地上的手机，此刻屏保正打开着，上面赫然是张照片，一个个少年少女，表情阴森，透过屏幕看着她。

        陈微微知道那个照片，那是她的初中毕业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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