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沉沉吐出一口气，松了拳头，风钻进手心，驱散了几分热，也赶走大半烦扰。我推开他，犹豫小半，柔声道：“我愿意信你。”
他垂在两侧的手蓦地颤了一下，唇角明明是向上勾起，眼中却泛着泪光，似乎等待了许久，才等来这一刻。
“但是，我放不下他。”我垂下头轻声道。我无法忘记，在陈国时，他与我共同的期冀。无法忘记年少时最初的那一份喜欢。即便他做出了让我无法理解的事情，但我仍旧放不下他。
沈茗煊将手搭上我肩膀，一寸一寸慢慢收紧。“也罢。”他长叹一声，神情痛苦的变得有些扭曲。放开我后，一下子别过身子去，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个场景何其熟悉，那个同样微风徐徐的夜晚，在青山的那座桥上，他也是这样别过身子。如此骄傲的他，却在我面数次落泪。
“沈茗煊，也许上天注定，你我此生没有缘分。我相信你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子，她一定不会像我一般这样伤害你。”
落下这句话后，我转身离开，这一次，比昨晚更加坚定。
“不。不会再有了。”他这句话充满绝望，仿佛将死之人要留下的遗言。我没有再犹豫，更不可能转身，只是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放不下林笑尘是真，对沈茗煊动了情也是真。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早就落入河中，我只不过不断在水中扑腾，等待着一个人拉我上岸。
只是这个人永远，不能是沈茗煊。
心中已有了主意，既然林笑尘暴露了，我在楚越国一切的伪装也失去了意义。楚煦多疑，若他知林笑尘诈死，还是起义军首领，一定不会再信任我，还会想着法子置我于死地。就如同当年他怀疑我爹一般。
但从沈茗煊的话看来，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应当只有他一个。
“打完这一仗，便离开。”这是我对沈茗煊的承诺，也权当报答他救下我两次。
距离开战仅剩两天的时间，士兵们都整顿安好，个个休息得精神饱满。沈茗煊的带兵之道和我爹颇为相似，在出征前总是要保证士兵们的状态良好。
最后的一天里，管捷要求先派一小队人马去试探一阎都的护城河究竟威力如何，我心中只想赶快还了这个承诺，便举手道：“我愿意前往。”
“胡闹！”沈茗煊凶了我一句后，伸手指了指那日来给我敬酒的小兵统领道：“梁恒，你带三千士兵，今夜子时往护城河中将我们建营寨多余的松木全部投入其中。”
“是！”梁恒领命后便要出了营帐。
原来他们昨日就是在商议这个事情，扔松木，若是有了水松木正好可以浮起来，这究竟是谁想出的好法子。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抬手道：“每一根松木上系上绳子，这样会更为稳妥一些。”
此话一出，沈茗煊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又是想到一个更好的注意，便是吩咐道：“让士兵们用绳子将自己和他人一同捆绑，这样水淹下的时候，没有下去的士兵可以在岸上把落水的士兵拉回来。搭好松木浮桥之后，先不要搭梯，速速撤回。”
“是，属下明白！”梁恒认真听好记下后，便告退办事去了。
沈茗煊又道：“按照原定计划，管捷明日带二十万人马，兵临城下。我与十万守于营寨中，一来可以防止敌军偷袭，二来可以兼顾后方水路上的粮草，让前方军队无后顾之忧。”
当夜，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梁恒率领了三千士兵偷偷摸近阎都城墙，夜间只听得远方依稀传来士兵们的吼叫声。清晨破晓之际醒来，梁恒与三千士兵满身湿透归来，见沈茗煊出了帐篷，连忙上前汇报道：“将军，三千士兵无一伤亡！”
沈茗煊开心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梁恒的后背道：“带士兵们去好好休息吧。”
梁恒点点头，他和手下的人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接下来便看我们了。
大队人马出发的时候，管捷与我并马前行。出营寨前，沈茗煊最后问了一句：“你可是想好了，当真要去？”
我点点头，“王上既信我，这个将军可不能白当！”说着目光骄傲地从众人群中扫过。我说不清骨子里的好战因子究竟是否和养大我的爹爹有那么一丝相似，虽则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却喜爱战场上厮杀的快感，因为只有在战场上厮杀时，才能尽数忘却一切烦恼。
想到这里不自觉有些忧伤，望着沈茗煊竟然一时失神。
他也向我看来，两人相望而微微朝对方点了点头。
马蹄声伴随着尘土飞扬，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朝远处的阎都奔去。回身间只见数不清的士兵跟在后面，沈茗煊早已消失寻不到了。
回身，纵马前行。我们在森林中落下营寨，辽国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但他们昨夜慌乱之中，已经放过了一次水，今日必定水势不会有昨日那么大。
饶是隔着一个平原能远远瞧见阎都，然而到了城下却花了一个多时辰。城墙上辽国士兵看到如此大的阵势，皆是露出惊慌之色。
管捷看了一眼左离，左离单骑一匹棕色烈马，冲到城墙下大喊道：“耳等听好！楚越今日五十万大军在此！你们前线已经无法支撑，帝国又派我等前来，识相的便速速打开城门投降，免得百姓跟着你们一齐受这战乱之苦！”
城墙上出现一名将领人物，看上去异常威猛高大，那人一开口，声音如雷贯耳，他也朝着我们大声喊道：“无耻楚越狗贼！竟然欺负到我们都城来了？你们一路上来的很顺利吧？”说罢仰天一阵长笑，那笑声听得我耳朵十分难受。笑罢，那人继续喊道：“不怕死就攻上前吧！昨夜你们喝了一肚子水还不够饱么！”
我对着管捷道：“看来他们对自己的护城河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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