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你们俩......”

        “你的山鸡这么快就炖好了？”林笑尘截住徐徐子的话反问道。

        徐徐子双手一摊，坐下道：“准备食材这种事情，让绿萝去做就好。”

        林笑尘听后点头一声哼笑，俊朗的脸上眉头舒开，徐徐子抬手拿起一只杯子在手中把玩，又看向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看穿，我被他看得有些异样，转头动了动身子，再转回去，他却忽然开口道：“  你也是宋国人？”

        “是。”我带着奇怪的眼神望向他，问道：“怎么了？”

        “我就说，为何你在我叔父面前那般放肆，原来是笑尘的人。”徐徐子说道。

        “楚越无心联盟，你们若是看透事情的本质，不该答应。如今此六国中，楚越一国独大，已具备吞并天下之实力。你答应了，不过是促成楚越一统的进程。”我如实将自己的想法说出，见林笑尘不语，又补充道：“我这么做，的确有私心，但站在陈国来想是好的。”

        徐徐子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杯子，又看了一眼林笑尘，摇头道：“笑晏姑娘，你弄巧成拙了。”

        “什么？”我惊道，和林笑尘皆是讶然看向徐徐子。他面色平平，嘴角微扬起一抹苦笑，再看向我们的眼中却夹杂着无奈，说道:”叔父迫于压力，认为当今时势是楚越一统，无可逆转。今日众人散去后，竟与我商议要归降楚越！”说到这里，他眉头重重一拧，语气更加沉痛，道：“叔父是个心性温和之人，对百姓多有体恤。最是害怕战乱来临百姓流离失所。你今日在殿上一番恐吓，把他最后一点志气都吓没了！”

        “我......”木然吐出这一字，却一时茫然，失了下语。一直自诩聪明的自己，这回是真的阴沟里翻船，赔了夫人又折兵。看向林笑尘，他垂眸低首，似乎也在思索，然而须臾之间，他忽然道：“无妨。”

        徐徐子歪头，在等他说出办法。显然，他手中还握着林笑尘这张牌，即便他不是陈国国主，即便他拱手将皇位让给了自己的叔父，但并不妨碍他在所有人心中，包括陈国国主心中的影响力。在今日会见上就可以看出，所有谋士权臣和他的意见都是一致的。

        林笑尘此时却是勾唇一笑，语气淡然道：“国主还未见过我，此事还有扭转的机会。况且，有笑晏在，即使国主答应，楚越也未必不出兵。”

        “哈！”徐徐子大笑一声，收了笑后，他原本严肃的神情放松了些许，道：“愿如君所言。”语罢，他猛地探头嗅了嗅，起身道：“那几只山鸡应当已经处理好了，该我上场了。今天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林笑尘和我皆是相视一笑，我将茶一口喝下，道：“真没想到，他一个贵族还有这样的癖好。”林笑尘听后只饮茶不语，我则趴在桌子上时不时伸手戳一下他的手，他也任由我戳着，只是静然看向门外的山野。我顺着他的目光侧头趴下，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渐趋日落，我的眼皮沉沉，正要阖上，忽然桌面“啪”地震了一下。

        我被惊得一下子正了身子，抬手下意识摸了一下嘴角，眼神还有些涣散，却看到一口砂锅定在桌上，锅的底部黑漆漆的，再看一眼，徐徐子露出欢快的笑容，揭开了那砂锅，霎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冲天散开。

        我几乎是惯性地撞开椅子起身，几步就飞到了院子里。“你煮了什么！！”我大叫道。

        捂着鼻子，推开小扉门，到了外面的道路上，胃中一阵翻涌，只觉得下一刻今日在御花园里吃的那些美食都要吐出来。

        过了一会儿，林笑尘从里面走出来。他站在院中拱手道：“笑尘改日再来拜访。”说完便黑着脸，急匆匆到了我身边。看我以手捂嘴，他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向表情严肃的他此刻像被人点了笑穴，笑了好久才停下。

        深深喘了一口气，我摇头道：“这个徐徐子，必定是因为会客时喜欢做食物给大家吃，久了没有人愿意拜访他，所以才搬到这荒郊野岭，这样留宿客人就容易多了！我才不信是绿萝口中的为了避叔父的还位......”

        再看向那院中，绿萝这时微笑着走出来，站在小扉门前，欠了欠身子对我们说道：“公子说今日就不送你们了。”

        “啊哈哈，不用送，不用。”我摆摆手，假笑道。绿萝看后却是抬手掩唇一笑，转身回去了。待她消失不见，林笑尘走近我面前，淡淡道：“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看着已经沉下山头，只剩一半的夕阳，我点点头，心上是欢喜的。其实他大可不必出来吧？却是那锅煮坏的山鸡给了他借口？解下拴马的缰绳，我将马匹牵到他身边。

        与林笑尘共乘一匹马，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先上了马，伸手要拉我到他的身后，我却狐疑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一直以来不是都我坐前面......”话还未说完，脸上却烧起来，只好快速拉了他的手借力上了马。不知为何，此刻脑海中满是之前和沈茗煊一起去十八里铺喝酒吃肉时的场景。我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松了口。

        “抓紧了。”林笑尘说着空出一只手将我的手拉向他的腰身，我乖顺地环保住他的腰身，脸贴在他的后背。马匹加快了步伐，在山野间奔跑起来，我的心跟着一上一下。终于是到了陈国宫殿不远处，林笑尘勒马停下，对我说道：“下马吧。”我才恍然，安静地下了马。

        “回去好好歇着。高荀之事，一切等我见过国君之后再商议。”他伸手拍了拍我的头，温和一笑，道：“回去吧。”我抿唇一笑，自觉笑得有些勉强，但我背着光，他此刻约莫看不太清我的神情。转身之后，脑海中有个声音响起：“不对！他应该抱你下马。他一直都是为你牵马，抱你下马的。”

        心中一惊，蓦然回身，望向林笑尘，他已利落转身，策马走远。眼中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嘴角传来苦涩的咸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这般心思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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