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次日，我着了男装，进宫面见楚煦。我本以为会是比较隆重的群臣商议，却没想到是一次单独会面。我被宫人带到一处小亭旁，楚煦就坐在石凳上泡茶，宫人通报后，我方才上前。
“见过王上。”我弯腰行礼。
“不必多礼，坐吧。”他将一杯热茶推至我面前，我等到他给自己又满了一杯，喝了一口之后，才拿起杯子，但我并没有喝，只是泯了一点润唇。
“此次北疆出现战乱，笑尘遇害，洪淘战术失策，自刎谢罪......帝国一下子损失了二十万军队。恐怕要休养生息几年才能重新征战南蛮五国了。”楚煦说着，有些愤恨道，“我早前得到洪淘上书，欣喜若狂，没想到后面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王上不必太过忧虑，帝国国力强盛，区区二十万人马，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看了他一眼，安慰道。
“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这次幸亏有你扭转了局势！不然我南下征战，总被北疆胡人干扰所阻断。群臣皆劝我莫要南下，但现今是南下征战最好的时刻才对！朝中那帮腐朽，只顾着享受眼前的荣华富贵，全然忘记了祖上一统天下的大略！关于南下之事，你怎么看？”
“回王上。”我抛开杯子，垂首单膝跪地，“笑晏乃前朝旧人，自知身份卑微。父兄幸得赏识，我更是得到王上赐予荣光。”我抬头，将目光深锁在楚煦的脸上道：“当今楚越一统天下，已是弦上弓箭，蓄势待发！王上你可知道，瞄准一个目标太久，握弓的手便会失去力道，再想瞄准，就难了。”
楚煦放下送到嘴边的茶杯，眼神欣喜。
“如今卫宋已经亡国二十载，胡人内乱，北疆安宁。南蛮五国，是统一天下，最后的屏障。楚越帝国经过二十年的休养，已经有足够的力量踏平五国！王上，臣斗胆，王上乃天命所归，一统天下第一人！”
“好！！”楚煦嘴角抖动着，他的眼中荡漾出睥睨天下的神采，仿佛已经手握江山。
“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伸手按住我的肩膀，竟像是快要落下眼泪，“笑晏啊，你在楚越成长。你虽是宋国人，可我楚越国待你们林家不薄。当年林将军十万士兵来降，我父王善而待之。虽然……虽然你父亲被奸臣陷害，我也十分愧疚当年所为。但我许你义兄继承爵位。如今，正是你报答帝国的时刻。”
我当然知道我爹是被奸臣所害，从先前知道的事情来看，爹爹的死，多半和沈家脱不开关系，否则林笑尘也不会那么强烈反对我和身茗煊往来。
“王上所言极是。”我嘴角上扬，站起身子，“我定不竭余力为帝国一统天下扫除障碍。”
“……欸。”楚煦长叹一口气，“但可惜二十年前，与卫国一战损失惨重。我国大将，老的老，死的死……如今朝中只剩下一些贵族，却不肯让自己后人入军营……”
“沈家二公子难道不是一员大将么？”我坐下反问道。
“沈家……”楚煦将话止住，他快速瞥了我一眼，似乎在思虑，但最终还是说出来了，“沈家三代功高盖主，若再重用，已无爵位可授予。只可惜你义兄已不在人世……否则朝中有他和丞相互为牵制，沈家大可打发上战场。现如今，我自继位算来，虽已有六个年头。朝中多为丞相旧相识，我无人可使唤。就连外出巡游都要看丞相脸色！”
“原是如此。”我轻笑，“既为牵制，王上自可不必太过忧虑。派我与沈茗煊一并出征便是。他为主将，我为副将。战场上你死我亡，一旦得以成功，能不能活着归来，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楚煦大笑，“你这颗心同你义兄一般的通透！若你是个男子，我定和你结拜，共分天下！”
“臣不敢！”我吓了一跳，连忙拱手行礼道：“为王上谋天下，是臣的职责所在，臣只求荣禄终生。”谁稀罕这天下？我只想让亡了你这国家！这后半句话我自然是只敢在心中叫嚣。压下心中仇恨，我的神情显得越发淡然。
同楚煦谈了许久的话，拜别之后，回去的马车晃晃悠悠，我手撑着脑袋，凑在车窗边看道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说得好听点是封我为将，实则还不是继承爹爹那贫瘠的爵位？借着楚煦想削弱沈家力量，我可以逃出京都，或许能打探到林笑尘的消息。
“京都的夕阳真美。”我放下帘子，车子挤入闹市。回到府上，我直接进了林笑尘的房间。但翻遍了屋子，却令我大失所望。他将所有书籍都清空了，叫来一个兄弟询问，才知道原来他去峯城之前，曾在后院焚书。
“混账！”我大骂着，伸腿用力踹了一下房门。
“小姐，沈二公子在门外要见你......”进来报信的弟兄估计是被我的模样吓到了，畏畏缩缩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不敢靠近。
“让他自己进来！”我回道。
这个人每日都要来烦我一次么？“取两把剑过来。”我吩咐旁边的小兄弟道。
“笑晏，听说你同王上谈了一个下午！”沈茗煊一进来便将手搭在我肩膀上，他露出贱兮兮的表情道：“我刚接到王上亲书，说你请求与我一同出征南蛮。没想到，你还是舍不得我啊！”
我看他颇为自得的样子，也不回话，隔了一会，小兄弟将剑取来，我接过剑，扔了一把与他。
“这，这是干什么......？”他眼珠转了转，有些懵懂地看着我，我却不与他废话，直接拔了剑，直直指向他头颅。
“哎！！”沈茗煊偏头躲过，却被我削下一层发丝。他惊恐地看着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我第二剑立刻又向前刺去，他飞身连续后退，始终不拔剑。
“心情不好，陪我打一场吧。”我解释道。
他听后，粲然一笑。将剑拔出，扔到一旁。竟然拿剑鞘和我打？
我将剑插地，剑身还在抖动，我赤手空拳上前。
沈茗煊收了笑容，面对我的招式，接得不慌不慢。他仅仅一手中拿着剑鞘，另一只手负于身后。明面上看着是我一直在进攻，他在闪躲，实际上，我费力半天，也都近不了他身。
“喂，你不累啊。”在我又扑空一招之后，他直接出手了，只不下两招，我一只手被他擒住，另一只手被剑鞘抵住。
我推开他，翻了个白眼，“斗不过你。”
“你是女儿身，怎么打得过我这样的糙汉。”他讨好般的地弯腰收了剑，又将剑完好插入，递给旁边的小兄弟。
“沈茗煊，你干嘛天天寻到我府上？”
“这……我只是吃完晚饭，不知怎么就走到你这儿了。”他被我问得有些窘迫，一双凤眼低垂闪躲。
“你府上靠近西门，我府上在东门。”我强调道，“这一东一西的，也不顺啊。”
“我觉得顺。”他不要脸地应道。
“对了，你今天干嘛这么大火气？”
“没什么。”我淡淡应道，忽然想起他方才说的那个消息，我疑惑地伸手指着他问道，“你刚说……王上告诉你我请求与你一同出征？”
“是啊！”他歪了歪头，“对了！”他拍了一下手，“我就是想过来求证一下……哈哈哈。”
“做梦吧你！”我出拳扫过他的腰身，被他躲开，我凶道：“我是被迫的！”
“那不管。”他转了转身子，极为欢快地说道：“反正你是要跟了我上战场的。帝国第一位女将，想想都刺激。到时候，你作为副将，是不是要同我共宿一个营帐，方便我们交流啊？”他说着忽然凑近了脑袋，整张脸险些就贴在我的额头。
那双狭长的眼睛满是笑意，薄薄的嘴唇轻扬。像极了顽劣少年，一动就能捕获少女芳心。
“你，你少做梦了！”我甩开他，直接进了屋子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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