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破罐
大年初一的时候，裴青一大早起来就没有看见本该睡在床上的人，他穿上拖鞋披上羽绒服就匆匆下楼，看见他爸妈在堂屋里面准备出门，没有看见苏嘉钰。
”妈，小苏呢？”
”小苏啊？他一大早地说他家里面人回来了，回去过年了，这孩子走的急，说是怕吵醒你就没给你说。”
裴青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床上端端正正叠着的被子，就知道昨晚上苏嘉钰根本没睡，估计是坐了一晚上，天亮走人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裴青收拾好自己，走过阳台的时候，看见了自己拖回来的那一箱烟花爆竹，除了自己点过两根，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
记得苏嘉钰说他是过来放烟花的。
城市里面管控严格，不让放烟火爆竹，苏嘉钰大概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玩过。
”阿青，收拾下楼来，今天去你小姨家里团年，我跟你爸先去一趟你舅伯家，等会儿场口等你。”
”哦，好。”
裴青站在窗台边回了他妈说的话。
不知道是隔壁哪家家里穿来了几声小女孩的嬉笑声，裴青侧耳听了两声，突然想起了苏婉婉的那个孩子，现在大概五个月了吧，应该还不会开口，如果长大了一点，肯定也跟那个小女孩一样笑得很动听。
裴青被清晨的风吹地头脑有些发蒙，他回神过来的时候站在阳台手指都吹木了。
”我在想什么。”自言自语的唠叨两句，他把手指搓了搓，稍稍回了点温才去收拾那一堆东西，既然苏嘉钰走了，那给他带过去吧，毕竟那烟花是裴青用去年那笔红包买的，想起红包，他掏出手机看。
微信上面本来只有零元钱，前面多了一个一，后面多了好几个零，裴青一一数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一万块钱。
点开苏嘉钰的聊天记录，苏嘉钰那笔红包只有一笔小金额，也就是说苏嘉钰通过转账给他，然后删了记录，但是钱包里面看得见谁转的。
裴青手心还没有揉热乎电话就拨了过去，那边很久才接通。
”喂，苏嘉钰，我微信上面有一万块钱是你转的?什么意思？”
”是你应得的。”他的声音十分疲倦，听着懒洋洋似的，旁边还有些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在一场舞会之中。
”我不记得我该得什么钱?”
”你在l市一直照顾我，d市也是，还有z市也是，我没有记错。”苏嘉钰慢慢地数过来，竟然一条没有落下。
裴青眉头一皱，语气变得有些强硬。”那我受伤那段时间，我是不是该按护工的钱给你?”
”那时候老师帮我补课了呀，抵消了。”
”苏嘉钰，你这样无声息的把钱放在我身上，你问过我的意愿了吗？”他想起苏嘉钰照顾自己地那段时间，心头一软，忍不住再用厉色问他。
”你需要。”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裴青顿时被噎住了。
就算是从z市到l市文县，他的工资本就抵不上开销与自己的贷款，苏嘉钰来的那几天甚至自己还向杜云生借过工资，但是他一点也不想把这种事情拿出来跟苏嘉钰分享。
”我需要不是向你伸手。”裴青面色渐渐白了白，他握着拉杆箱的手紧了紧，又兀地松开，哐的一声响，他看着跌在地上的箱子，思绪沉了沉。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不会收回来的。老师当做我存在你那里的吧，我花钱没个度，你帮我存着。”他听出来裴青语气里几分怒意，退了一步，把话说的远了些。
”我今天上z市，下午两点多在图书馆等我。”
”好，等你。”
裴青似乎听见了苏嘉钰的笑声，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对苏嘉钰发火，即便是他做了什么事情，只要没有触及底线，他仍可以放纵他。
上去z市，正好赶上裴西家里做好的年饭。
裴青家中三人，裴西家里四个人加上一个裴西姥姥，裴西的母亲是裴肃的同母异父妹妹，他父亲也是同出一村，所以两家子都是裴姓。
”哥。”裴青进门就看见了坐在他小姨夫旁边的裴西，投过来的视线仿佛看见救星一般，他十分热情的给裴青拿鞋放东西。
”怎么这么勤快?”裴青两句话把裴西给说的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他在他爸眼神看不见的地方扁着嘴，十分熟练地跟着裴青诉苦。
”我被我爸从你家拖回去的，他不许我去找阿梁了，说过年我要是相不到一个对象就别住家里面了。”
”正好啊，你可以去找他嘛。”
”把我从裴家上划去，我就是个孤儿了。”裴西把划去两字咬得极重，似乎想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你还怕吗？”裴青瞄了他一眼，转身去跟几个大人凑一堆了。
”哥。”
裴西只敢小声嚷嚷，裴茜在房间里面写作业，也顾不上帮他，他这个亲妹妹没有打死他的心思都好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了饭，酒桌子上四个男人喝得不少，趁着气氛足，裴青也跟着喝了不少，险些把事情给忘记。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大人凑一桌麻将，裴西也不敢撒丫子跑出门，裴茜一直呆在房间里面。
”撒开，我还有事。”
”什么事?”
”还债。”
”恩?”
”再不松开，我叫小姨了?”
裴西撒了手，不再抱着裴青的胳膊肘，改成跟屁虫，裴青去厕所他跟着，裴青上厨房他也跟着，裴青到门口换鞋，他也跟着换。
”阿青去哪?”裴青母亲趁着一局完了，歪头看见自己儿子正换鞋准备出门。
”哦，出门见个人。”
”早点回来。”
只叮嘱了一两句，裴青的母亲便不理会他了，转头去搓牌，倒是林悦注意到了裴西的动作，她站起了身，一手指着裴西。
”裴西，滚回房间去！”
”小姨，我带着裴西出去转转。”裴青看见了裴西一瞬间的失落，他忍不住开口劝到。
毕竟是过年，林悦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便不做声了，还是裴西的父亲开口让他不许胡闹之后放人。
”凭什么！”走到电梯门口，裴西忍不住叨叨，他跟裴青从小一起皮到大，裴青从来没有挨过打，都让他一个人占尽了。
”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我妈对你那么温柔，对我这么粗暴。”
”可能是亲妈。”
裴西想再说什么，看见电梯开了门，他颓然地叹了口气，走进电梯也是半靠着电梯站着，像是没有精气神似的。
”裴西，我走以后你就没有回去?”这都三个多月了，裴西要是那时候就被安排在家里面，那么梁优应该是三个多月没有见着裴西了。
”我哪回得去啊？我爸……对了，哥不是你泄露的吧，我爸咋知道我躲在你家啊？”他凉凉地说，目光幽怨又绵长。
”我哪有心思管你?”
”哎，那我爸咋知道的?”
”估计你爸来找我的，没找着，逮到了你。”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一楼，裴西顾不上问裴青什么话，视线被他手上一个袋子吸引了目光去。
”哥你拿的什么啊？”
”烟花。小玩意儿。”裴青手举开了一点，没有让裴西够着。
”做什么？”
裴青刷了门禁卡开门，外面街道上十分拥挤嘈杂，人来人往的穿着鲜艳的衣裳，仿佛这寒冬腊月也都少了一丝寒意。
”好了，你就自己玩去吧，回家我知会你。”裴青挥了挥手，打算甩开裴西这个话痨子。
”诶，我不走，哥我要跟着你。”
”梁优?”裴青诧异的目光看着裴西背后，裴西在他话落的时候扭头，但是没有看见想见的人，一扭头看见裴青正欲提脚走人，只是被他拉住了衣边，力的作用拉了回来。
”哥你别骗我。”
”真的，那不是梁优吗？”裴青这下认真了许多，指着裴西背后，裴西正要开口理论，背后突然蹿起一股凉意，他的脖子上多了个东西。
”裴西，你终于肯出来了。”
”等等。”裴青看清了这一变故，扯开自己的衣角，轻飘飘地走出十步远，裴西才后知后觉地想挣脱背后人握住的手臂。
”裴西，你打算多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躲，是你自己在躲我！”
”你到底怎么回事?打电话也没人接，来找你也不见我……”梁优在后面抱住了裴西，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埋到裴西的耳边说了句对不起和我想你。
炸毛的裴西立即安静了下来，他想到自己故意不接电话与赌气的动作心里生出几分愧疚，也没有推开他。
裴青猛地站住了脚，往后看了一眼，两个人吼完之后相拥到了一起，不知道腻腻歪歪说些什么，他收回视线搭到了公交车。
这次去见苏嘉钰，他抱着什么事情说通透的想法，说不清楚他真的是没有办法忍受了。
苏嘉钰时时触碰自己的底线，挑战自己的耐心，导致他本就满心烦恼，再惹上这个小孩儿，简直寝食难安。
除了一点未泯灭的良知驱使着他去找苏嘉钰坦白，另一种情绪在心里也是有口难开，苏嘉钰真的是慢慢地牵动他的思绪，一步步住进他的心里，至此，他必须要为这个事情画上个句号，否则只会让苏嘉钰越走越偏。
偏离他原定的人生轨道，偏离他一坦平顺的马川。
这是裴青最不愿意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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