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古代（20）
大夏秋猎的地方在离京二十里外的皇家猎场。
段瑾体弱, 自是不必参加，此时坐在高台上，身边都是上了年纪的文官们。
阿克多扎了个粗糙的发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到台下, 吹响一声呼哨：“段瑾, 待我猎了最多最好的猎物, 就向大夏国的皇帝求娶你。”
他仰着下巴, 冰蓝双眸放肆地看着段瑾, 目光热烈, 胸前雄鹰骨饰旁的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白光。
语气嚣张, 好像已经笃定大夏在这次秋猎中无人可与他匹敌。
声音不大, 但阿克多作为史戎的王子本就瞩目。周围文臣们听见此话, 一时哗然, 脸上纷纷露出愤怒神色。
处在议论中心的段瑾神色淡淡, 并没因为阿克多轻浮话语有什么反应。
丞相冷哼一声, 说道：“王子异想天开倒是厉害。”
阿克多哈哈大笑，嘲讽道：“就你们大夏这些皇子，吟些酸不溜秋的诗句还行，可在这马背上连腰都挺不直, 身材也瘦弱的很，怕是弓都拉不满, 射出的箭不足三步远。”
随着阿克多这般挑衅，身后其他的史戎侍从也纷纷骑着马列成了队, 整齐有序, 仿佛和□□马匹连成一体。
反观大夏国的皇子和侍卫们，虽能稳稳骑着马，列队却歪七扭八, 光是气势就输了很大一截。
这下，不光大臣们面露怒色，连坐在高台上的皇帝和皇后都深深皱起了眉。
阿克多又对段瑾吹了声呼哨：“你们大夏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你，段瑾，我的鹰坠在我离开大夏之前必定会挂在你脖子上。”
段瑾终于看向阿克多。
唇角勾起，微微露出笑容。
阿克多呼吸一滞，看着段瑾的目光更为炽热。
段瑾眼神很冷：“王子未免过于自视甚高，也不知杂交的鹰是否也能飞翔。”
阿克多的母亲是史戎王的妹妹，父亲却是战败部落的王子，身份比奴隶还不如。阿克多因此从小就不受史戎王待见，一直被其他王子排挤，连臣子们看他的眼神也多是不屑。
他成年以后用卓越战功在史戎王手下博得了一席之位，从此以后没人再敢提及他的俘虏父亲。
如今被段瑾当众拿此事嘲讽，阿克多嚣张笑容渐渐褪去：“不知你在我怀中时是否还能这般伶牙俐齿。”
段瑾嘲讽一笑：“希望王子骑射功夫能有说大话一半厉害。”
“马上即可见分晓。”阿克多眼神露骨，在段瑾白皙的脸颊、脖颈、双手转了一圈，然后抬起手臂一挥，说了句史戎语，带着史戎侍卫往猎场方向走了。
一位身着青色劲服的高大青年驾马到阿克多身边，朗声道：“听闻王子认为我大夏无人可与你匹敌，不知可愿与在下约一赌局？”
阿克多皱眉瞥了他一眼：“你又是谁？”
青年朝他抱了抱拳，说道：“在下康平世子赵阑。”
“没听说过。”阿克多眯起眼，“谅你敢主动与我约赌，勇气可嘉，就给你个机会。说吧，怎么赌？可别说比谁诗词歌赋作得更好。”
赵阑没理他的挑衅，说道：“比谁猎的猎物更多，更珍贵。若是你输了，就要向段小少爷跪下磕头道歉。”
阿克多嗤笑一声，“行。若是我赢了，就请你去做媒婆，让段瑾嫁给我。”
赵阑冷下脸：“我俩赌约怎可牵扯他人？”
“怕了？”阿克多回头看了远坐台上的段瑾一眼，“那就换成你向我磕头道歉吧。”
秋猎限定在两个时辰，除孕期母兽和幼兽不可伤之外，其余均可狩猎。所得皆归狩猎者所有，另外还会根据猎物的数量和质量排名，拔得头筹者会由皇帝亲自赏赐。
以往秋猎都是皇子之争，剑拔弩张的氛围只在各个皇子和他们的支持者之间，对不参与皇子势力的臣子们而言就是凑个热闹。
而今年却不同。
若是第一名真被史戎国的人拿了，丢的就是皇帝和整个大夏的脸面了。
而史戎人无论是身材还是骑术都明显胜于大夏的皇子世子们。
坐在台上的文臣们纷纷锁起眉，目露担忧之色。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第一个回来的是太子。
太子昂首挺胸，踏马而来，他身后的侍卫们也个个面露喜色，显然是对狩猎成果非常满意。
太子骑到台下，翻身下马，对皇帝行礼道：“儿臣猎得野猪两头，果子狸六只，山鸡六只，兔子四只，狐狸两只。”
身后侍卫把猎物一一抬上，堆得小山一般高。而往年秋猎，便是猎物最多的皇子也没太子这次所猎一半多。
这得是百发百中无虚弦才能猎得的数量。
一直忧心被史戎人拿头筹的大臣们松了口气，赞许地看向太子。
皇帝见此，对太子露出赞赏笑意，连连夸到：“吾儿颇有朕当年风范，来人，把朕的黄檀弓拿来，赐予太子！”黄檀弓是皇帝年轻时狩猎最常用的一张弓，现在赐给了太子，对太子的看重不言而喻。
饶是一直维持着皇家矜持淡然的太子此时也不禁面露欣喜笑意，朗声回道：“多谢父皇！”
“真不愧是太子殿下，猎物真多。”猎场内突然传来一道大夏语不太标准的男声，打断了大夏这边欣喜地氛围。
阿克多悠闲地骑马进来，“只可惜猎物种类平平，都是些常见的玩意儿。”
太子瞪视着他，面色发冷。
太子身后一个侍卫说道：“王子猎到了什么猎物，怎么双手空空？别是只会说大话吧。”
阿克多看了那个侍卫一眼，眼中凶狠杀意把他惊的退了一步，狼狈地别过脸，不敢再与阿克多对视。
阿克多张狂一笑：“自然是猎到了绝对能拔得头筹的猎物。”然后翻身下马，朝皇帝行了个史戎国的礼，说道：“皇帝陛下，不知一头熊是否比太子猎到的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要来得厉害？”
皇帝脸上笑意早已不见，坐在最高的台子上，垂下眼看着阿克多，冷冷道：“当然。”
阿克多笑了笑，朗声用史戎语喊道：“抬进来！”
随即六个史戎人抬着一只棕熊进了院内。
棕熊双眼和脖子都插着箭，以最大程度保证了熊皮的完整。
而后还抬了两只鹿，六只山鸡放在地上。
史戎人都没提鹿和山鸡，对这种普通猎物的不屑态度可见一斑。
太子咬着牙，脸沉了下去。
阿克多朗声一笑：“看来大夏的秋猎要被我一个外人夺取第一了。”说罢，径自走向了段瑾，从怀中拿出一只棕色小兔，说道：“你们大夏娶亲要三媒六聘，我暂时还没准备。先送你只这个，熊皮也是你的，聘礼我日后补上，保准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小兔垂着耳朵，可怜巴巴的缩在阿克多手上，团成一团，瑟瑟发着抖。
段瑾淡淡道：“其他皇子和世子还未归来，王子恐怕现在越张狂，等下越难堪。”
“行，我等着你心服口服嫁给我的时候。”阿克多笑了笑，坐回史戎人的地方。
之后狩猎归来的皇子和世子们虽猎物都比以往要多，却连太子都比不上，更别说阿克多。
不仅大臣们面色越来越焦躁，皇帝都沉下了脸，皱眉看向猎场门口，等待一人带回超越史戎人的猎物。
可要带回堪比棕熊的猎物何其困难！
和大夏这边低沉紧张的气氛不同，史戎人笑容越来越得意，甚至对只猎到三只山鸡的五皇子发出嘘声。
五皇子被他们嘘的窘迫至极，逃一般退了下去，引得史戎人笑得更厉害。
“废物。”太子咬牙切齿道。
段瑾依旧面色平静，对阿克多频频看过来势在必得的视线毫无反应。抬手召过一名宫人，让他去国公府把叫白藏的小厮喊来。
“报！祥瑞！陛下，祥瑞啊！”猎场内传来一声高呼。
一名侍卫纵马跑了进来，一时激动得忘了行礼，“天佑吾皇！天佑大夏！陛下，康平世子猎了两只瑞兽！”
场上一片哗然，皇帝都露出惊喜之色。
片刻后，赵阑左手抓着一只狐狸，右手牵着一匹鹿，快步走进了院内。
无论是狐狸还是鹿，都是一身雪白皮毛，无一根杂色。
其一都百年难得一遇，何况赵阑同时捕到两只！
赵阑躬身行礼，“陛下赎罪，吾等不敢伤害瑞兽，所以多费了些功夫，晚归了，请陛下恕罪。”
皇帝看见白狐和白鹿，激动的抚掌大笑道：“好！好！阑世子请起。天佑大夏，当赏！赏康平王爵加一等，康平世子金万两！”
周围大臣纷纷跪下，口乎：“天佑吾皇！天佑大夏！”
皇帝说：“众卿请起。看来这次头筹由康平世子拔得，赏金镶弓一张！”
阿克多起身，皱眉道：“陛下，白色的狐狸和鹿确实少见，但无论是狐狸还是鹿，捕猎难度都远不及熊，而且这位康平世子只捕到两只猎物。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不及我，还请公正对待。”
太子沉着脸斥责道：“寻常猎物怎么能与瑞兽相提并论！”
阿克多轻蔑地看了一眼太子，继续说道：“既然猎物无法争出高下，不如让我与他较量一场，看看谁更胜一筹。”
狐狸和鹿确实捕猎起来比熊容易很多，若是此时还说康平世子取了第一，未免落人口实。
而改口说史戎人第一，皇帝也是万万不愿的。
皇帝看向赵阑，见他点头，淡声道：“允。”
太监去取了护腕和护膝，让赵阑和阿克多穿上。
赵阑武艺师从白将军，加上自身天赋高又勤奋，是同辈人中数一数二的强者，几拳下去，虎虎生风。
只是赵阑并未上过战场拼杀，招式凌厉有余，凶狠不够，不出一刻钟就被阿克多打倒在地。
阿克多踩着赵阑的背，哈哈笑道：“大夏人不过如此。还有谁上来与我一战？”
看见强如赵阑都被轻易击败，还被踩在脚下羞辱，在场皇子和世子们纷纷避开了阿克多的目光。
阿克多笑容更加张狂，其余史戎人也嘲讽的哈哈大笑。
段瑾站起声，冷冷说道：“康平世子为了不伤及祥瑞，捕捉途中受了伤，王子可谓胜之不武。”
阿克多低头，赵阑果然手腕脚腕都被动物爪子划伤，手臂上还有些许淤青，应该是被鹿踢的。
阿克多冷哼一声，松开了脚。
段瑾继续说道：“王子先是打猎，后又与康平世子较量一番，体力有所损耗。为了公平起见，武将和侍卫们都不应上场。但秋猎第一必须分出高下。”
“我这小厮只习武半年不到，但高大强壮，可与王子一比。”
阿克多看了白藏一眼，见他身量虽高，却无半点习武之人的气势，不感兴趣地把目光转回段瑾身上，轻浮笑道：“本来一个下人不配和我打，但既然你开口了，我就卖你一个面子，让你甘愿嫁给我。”
段瑾没理他，拉了拉白藏的手，郑重吩咐道：“第一，注意分寸；第二，无论如何都不能露出你双瞳的异色。”
“是。”白藏应道，然后走向院场。
走近了，阿克多才看清白藏神色。
高大青年面色平静，看向他的眼神却凶狠至极，满是杀意。阿克多心中一凛，不自觉浑身肌肉绷起，一眨不眨盯着对方，比战场上厮杀时面对数十敌人还要紧张。
如临大敌。
他没等太监说开打，率先一拳挥向白藏下颚。白藏冷冷看着他，捏住手腕用力一扭，只听“咔”一声，阿克多手臂被卸了下来，又一踢，阿克多膝盖一弯，重重跪倒在地。
白藏踩上他脊背，他的头重重磕在地上，方向正对段瑾！
阿克多匍匐在地，脸部扭曲，满头冷汗。
白藏嘲讽道：“只有嘴上功夫厉害。”
不到一息，段瑾的这个高大小厮就把不可一世的史戎王子打倒在地。
在场一片寂静。
史戎人最先反应过来，操着史戎语大骂白藏，让他放开王子。白藏看了他们一眼，脚下力更重，伸手卸了阿克多另一只手臂。
“啊——！”阿克多疼地大声嘶吼。
史戎人想冲过去，被大夏的侍卫纷纷拦下。
白藏面无表情，垂着眼看着浑身颤抖的阿克多，脚往前移了移。
只要踩断这里，他脖子以下就不再能动，日后只能躺在床上当个废人。
想起这个人对段瑾的觊觎，白藏双眼掠过一丝寒意。
“够了，回来。”段瑾说道。
浑身森冷杀意的高大青年瞬间收敛了戾气，没有半分犹豫，松开了脚，乖顺的回到段小少爷身边。
史戎人忙跑过去抬走痛得面容狰狞的阿克多，怒视段瑾和白藏，敢怒不敢言。
因是他们自己提出的比试，只是被卸掉双臂也不算重伤，所以史戎人没法向大夏皇帝讨要说法，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段瑾看着白藏，弯了弯眉眼，夸道：“不错。”
这是段瑾第一次夸奖白藏。
而且还笑了。
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像含着春水，多情又迷人。
白藏紧紧盯着段瑾，眼神发亮，一直坚如寒冰的面孔此时控制不住笑意，朗声道：“幸不辱命！”
段瑾拍了拍他胳膊，走下高台，对皇帝行了一礼，说道：“我想替我这小厮讨个赏。”
白藏站在高台上，遥遥看着段瑾，眼中满是痴迷。
只听台下少年缓缓说道。
“他习武的天赋卓绝，给我做小厮浪费了。请陛下赦免贱籍，允他从军！”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白狗下章直接王者归来。
（不会虐小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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