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谈判
我这样搜肠刮肚,句句陈情的忠告换来了什么?
啥也没换得。
只是再一次,引发了周凌清的海啸——他的确是做帝王的好料子,上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瞬就变了阴翳幽暗——果然伴君如伴虎。
“皇后之位你也视之如粪土?你到底——想要什么?”周凌清半天从牙缝里憋出这样一个问题。
“不是我想要什么……你甚至根本就不用管我想要什么,你要看你想要什么……”
咋还说不清了!
“你——朕想要你!”周凌清趁我组织措辞间,抢话道。
好家伙,我看你不是想要我,你是想要我臣服吧?是我宁死不屈要自由挑起了你的征服欲吧兄弟?
“王府在市井,我都想跳出去,更何况在这深宫?当然,皇后也不是不能当……而是,这绝不是我的终极目标——您想一想,您如今身为皇上,前朝已经千般艰难,万般辛劳,身边的妻子,竟还心不在焉,志不在此,您心里得多么苦闷?以史明鉴啊——齐后助明帝平天下,理内务,郑国存二百年。杨后助曹帝扫战场,收失地,姜国长存二百六十年。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周国,第一位皇帝宣文帝,其妻秦后更了不得,朝堂可劝纳良谏,后宫育儿识明理,如此,才使周国走到了今日。反面例子您也亲身经历了,先帝的皇后早逝,您皇兄的皇后……因为种种,俩人之间也颇为不合……由此可见,一位好皇后,福惠三代,皇上得慎之又慎择之,而不是随便把我顶到前头去,我别再破了皇上的国运,如此就罪该万死了——”
我躺在床上,唾沫星子乱飞,想到什么是什么,又是一顿劝。
但周凌清仿佛就是不听劝的人,他眉眼一横,道,“说这么许多,不还是为‘自由故’?”
“也……不全是吧…还为劝皇上别走岔了路……”
都是为你好,不要不知好歹了!回头是岸!
“劝朕别走岔路,放你去外头走花路?”周凌清咧嘴一问,片刻后,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沉了下去,“朕与楚淮比,他更胜一筹?”
这个问题还用想吗?事实摆在眼前了——我入府之后,你是怎么一次次,让我置身险地的?再反观人家楚淮,即便新娘偷摸换了,人家一开始也以礼相待,是我阿姐不依,越来越作,偏要人家把她放在心尖上,才日渐不耐烦了去……那个地位有这么重要吗?倘若我是阿姐,我都要高兴死了,吃喝不愁,一堆人伺候,丈夫心不在我,自然也不考虑生娃了,如此,我也免走一趟鬼门关了,即便每日去同婆母问安,那也顶多一个时辰,一天里还有十一个时辰可以游湖踏春看风景啊,为什么要纠结心里那个位置啊?要知道,他今日有你,明日可以有别人,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别人身上,毫无半分靠谱。
“皇上九五之尊,他如何配同皇上相提并论!”
不过从地位上分辨,的确不配。
“好好!”周凌清鼓掌表示赞同,“你既对他毫无半点心意,朕也没什么好瞒了,楚淮一党死不悔改,已判了斩监候,明日午时执行——”
我霎时失了声——他嘴巴一上一合间,就定了一个人的生死,且语调轻快,无波无澜,氛围就像是在决定午膳的鸭是烤着吃,还是煮着吃,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论着楚淮人头落地的事。
哦,似乎忘了,他如今早已具备这样的权利。
我怔住了,他亦盯着我不为所动。
“楚淮……楚大人,他人虽耿直固执,但不失为一个好官——他不该…陨落的这样快……况且,外头有万民书,皇上才登基,须得注重民心二字,皇上您请三思而行——”
我思索着既不越界,也还算温和的说辞。
周凌清仍盯着我,我越发的心虚,先一步挪来了视线,此时才听他憋着怒气,窝火道,“你方才自谦了,朕瞧着你当得起皇后,劝谏之言不是朗朗上口?”
在这儿诈我呢?
只听他又道,“哼,果然关心则乱,有万民书在,朕,如何会轻易取了他的性命?”
对了!万民书?万民书!万民书在,周凌清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说完,我脸都绿了——这一局您胜了。
“你病体至此,还对他的状况了如指掌,真是辛苦你了——”
还不是小九善于洞察世事,我才有幸天天听“大周演义?”
“皇上英明,自然不用我多费口舌,方才是我糊涂了——”
我又开始溜须拍马加岔开话题。
“朕自然英明,这无须你多嘴——楚淮虽不致死,但他如何活着,却全靠你,”周凌清开始把压力给到我头上,“倘若你一心一意当皇后,做朕的妻,不整日想着去宫外快活,朕就给他个闲职,让他不至于饿死,倘若你要出宫去,朕也会给他个闲职,让他生不如死,两个闲职,取前者还是后者,全在你一念之间——”
“皇上以为,我会舍己为人?”
笑死人了。
“那你尽管你寻你的自由,不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朕会让你亲眼看着他这颗星怎么‘陨落’——”
周凌清眼睛里再一次散出嗜血的光芒——这是在警告我了。
“嗯……其实想想,做一世皇后……也是不错的体验,世间万人都可得自由,却没几个有我今日的机会,既如此,谢皇上肯给我这个机会——”
选了前者,我会被封后,楚淮许会有一个不错的后半生。
选了后者,我未必能出宫去——毕竟这厮三番五次言而无信在先,楚淮的将来,却完全跌进了泥潭里,再翻身不得。
我的回答,让周凌清生了几分喜色,但他说出口的话却并不好听,“你既选择舍己为人,朕就成全你——但不妨告诉你,这两个选项,朕都不喜欢!你选留下朕会觉得你是为了他留下!你选离开朕又觉得你的心完全不在这里——但既已是强扭之瓜,朕就不在乎那么许多了,将来千千万万个日子,不甜也甜了——”
还挺清楚在强扭一个瓜?
他正自得,外头公公附耳两句,将他的心拉去了前朝,他对我说了句好好歇息就出了钟离宫的门。
周凌清一走,连门口站岗的小宫女儿都松懈了几分,挺直的腰背瞬间塌了下来。
这下证实了,人生来是追求自在的,没有哪个宫里欢迎这位九五之尊。
不大一会儿,小九急吼吼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把尺子跟一食盒燕窝同上好的海参。
不等我问,她就说起了东西的出处,不过是合宫借了圈尺子,并把尺子的用处如实相告了,谁知借到内务府时,那些公公就献媚似的拿出来了这些,不拿还跟人急的样子,只好如数掂了过来。
您真委屈……
于是第二天,我要当皇后的事,就传的满宫风雨了。
太医们对我更是小心翼翼,只怕破了一个痂,留下一个疤。
嗯,待遇果然不一样。
在大家的悉心照料下,没几日,我已经能往院子里转圈了,有些伤口长出了新肉,神奇的是,新肉很快同旧体融为一起,不细看也看不出曾有过下不来床的鞭伤。
在我好的差不多之后,钟离宫热闹起来了,今日是尚书家的夫人进宫参见,明日是御史家的主母探望,总之,都很面熟,都是随言会上,没少奚落我的贵妇们。
大家这次像都换了副面孔,纷纷称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错信了那毒妇。
是的,沈青思摇身一变成了“那毒妇”——可见人心,是最易变的玩意了。
大家奉承完,路数也都差不多,左不过奉上少见的人间珍品,说让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我哼哼哈哈的答了是,立刻又回了礼,各贵妇人每每也都满载而归,眉开眼笑。
直到迎来了阿姐,此时离封后吉时已只有五天。
她站在殿里,仍苦闷着脸,仿佛不经意间,眼角又被时光添上了几笔细纹,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瘦弱,胆小,一头发黄的稀发。
与小时候的楚淮无二。
她目光呆滞的行了礼,局促的坐在我赐下的座位上,两手纠在一起。
“楚亦初……他叫楚亦初,平日……都唤他初初……”阿姐仿佛在刻意找话,她将小孩推到前头,指使着他,“去!去同你姨母请安!”
小孩岿然不动,阿姐有些急了,轻轻的拍打了几下他的背,“在家母亲是怎么教你的!?到了这儿全忘干净了?!”
小孩突然放声哭了起来,阿姐气极,手也随着孩子的哭声,由轻到重,由慢到快,用力捶打在他的背上。
“孩子怕生,阿姐何须生这么大的气!”我开始“劝架”,喊了小九来,“快些带初初去后头吃些点心糖果,别委屈了他!”
小九答了是,领了小孩去了内间。
阿姐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也哭了下来,身子从座椅上滑下来,跪倒在地上,头不停的与木制地板相撞,等我前去控住她时,她的额前已红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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