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和解之路
怎么说呢,这晚的收场很难看。
周凌清自当了皇帝,也知道了“儿子”的重要性,自然也不能把这唯一的“花骨朵”往死里打。
只训斥了他一顿,就让人将他送回了住处长信宫,然后独自在我这里唉声叹气。
“他从前,不是最听你的话么?如今怎么顽劣至此?”
饭后良久,周凌清百思不得其解,捏着额头发问。
从前不管不问,现在伤脑筋有点晚了吧。
我哼笑一声,满嘴讥讽,“您自己的骨肉,何必问我这个后娘?不过你当然不晓得,他从前还有更虎的时候,当年在如烟阁时,沈青思曾三番两次的设法把他接到青玉苑养着,最后终于得逞,你猜他做了什么?看管他的奶娘喝的茶壶里被他放了不知哪里捡来的白灰,肚子整整疼了一宿,睡一觉醒了脸上左一个大王八,右一个小王八,下巴还有两撇细长的胡子,吃顿饭吃了个石子儿硌掉了一颗大门牙,这般做派,没几天就吓跑了三个奶娘两个小丫鬟,最后青玉苑没法子才又送回来——比起从前,如今他敌对我的招数已在收着了,你之前看不到他的顽劣是因了我说了你许多好话,如今你跟我这个‘恶毒的人’站在一边,他又不记得从前,自然要把你我‘一视同仁’——”
“他控诉你不‘知会’一声,就将他的奶妈赶出了宫,又是为何?”
周凌清大半夜的想起破案了,是不是应该顾及一下我作为一个略有些康复的伤患,需要有一个健康的睡眠?
鉴于他如今是九五之尊不好拂面,我详细并耐心的把沈青思的所作所为讲了个底儿朝天,更是把她将奶娘的“逼良为奸”的桥段着重讲解了一番。
周凌清听了沉默良久。
最后不骂沈青思毒妇,也不关心小俊材食了忘忧丸是否会有后症,反而一双眼睛含着柔情望向我,道了句“你受委屈了”。
我知晓他想到了什么。
他那时在为楚淮的那支“簪子”狂怒,根本不曾明辨是非。
因此,才至我受了“委屈”。
他如今深怀愧疚,却也只能寥寥几句,道一句“你受委屈了”。
但很快他的眼睛就移开了,说起了他一直想说的正事,“后天便是大典,星宿师观天,道太后之位须有人镇着才保家国太平,朕打算仍奉太后为太后,在宫里颐养天年——”
是不是所有登顶的人都会封建迷信啊?可你觉得“我想奉养你”这话,你好意思跟人开口吗?
太后本是同意将来把皇位给到皇家人的,皇家里也就你家有角逐力,早晚都是你的天下,结果人家儿子最后的体面你都不给,本来也都是将死之人了,你上去就说这帝位是篡来的,最后死了皇陵都不让入!
人周凌渊死不瞑目啊。
现在你又要奉养太后,人太后稀罕你奉养?
“可以啊,皇上的天下,自然皇上想封谁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错,我是典型的心口不一之人。
“你果真这么想?”周凌清挑着眉,全然不信我的话,三言两语间,任务就给到了我,“很好,那明日便由你去说服太后来参加后日的封后典礼,由太后亲自为你行册封——”
“……”
人家怎么可能去!?现在偶尔还有人偷偷认为你那是假冒伪劣的诏书,人家去参加你的封后大典,并当了“你朝”太后,那不就代表连人家也认可你,人家儿子不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篡位贼?
这是啥艰苦任务,怎么能想到我?
“我……我怕是…只怕我的力量不足……太后未必听我所言……”
我是不行,但你三叩九拜的的往寿康宫一趟,许就有了眉目。
“你不是哄太后的一把好手吗?朕瞧着此事非你不可——”
“不不不我不行……”
“非你莫属——”
……
我俩推拉了不知多少个环节,周凌清丢下一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就逃之夭夭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头晕目眩。
这是一个伤患该有的待遇吗?
显然不是。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只好听了周凌清的吩咐天儿一亮就去了寿康宫。打算同太后请个安,喝个茶,拉拉家常,聊聊天。
谁知 “伤患”不只没有该有的待遇,还被周凌清这厮连累了——因为他的关系,我被太后讨厌并吃了个闭门羹。
小宫女传话太后原话“哀家这个老婆子算什么,被你们夫妇二人耍的团团转也就罢了,不是说哀家的皇儿篡位吗?哀家是篡位逆贼的亲娘,封后大典这样的场合,哀家怎么能去给你们丢脸?”
“你走吧!哀家会找个时辰追随哀家的皇儿去!你们,不必再来了——”
……
总之太后变着法儿的不给周凌清脸,我眼看着在风口吹了一个时辰的风,她却还是闭门不见客的态度。
于是我只好无理的闯了进去——人多力量大,寿康宫的三瓜俩枣自然不是皇家侍卫的对手。
我推开殿门,正见太后在对着佛像打坐,并伴随着木鱼声,周凌渊已去了一月有余,她仍一身缟素,不施粉黛,头发也只随意的披散在肩头。
“既早就打定了要闯进来的主意,又何必在外头吹那许久的凉风?”
她仍闭着眼,敲打木鱼的动作不曾停下,话里带刺,刺向我。
“臣妾若就这么走了,太后岂不失望?”
我试探着她的心意——果然,太后的手顿了顿,木鱼声断,片刻又重新响了起来。
“失望?哀家一个心死之人,还有什么可失望的?赶明儿随我的皇儿一起去了也就罢了——”她苍老而低沉的嗓音与木鱼声一起回响在殿里。
“一个多月了,太后若想死,早就入土为安了——”
不是我非得不敬,好歹我也亲眼看过你怕死的样子,你就是那种,“热爱生命”到绝不会寻短见的人。
通俗来讲就是两个字,怕死。
还能咋,软硬兼施呗。
“您也曾从一个小小嫔妃做起,知晓今日荣华富贵在身的不易,更知晓‘太后’这个位子的意义,如您所说,您如今是‘篡位贼’的母亲,因此,您‘太后’的身份早已不废而废,您如今仍像从前一样养尊处优,是皇上给的,即便皇上愿意这样奉养您,百年以后,您以什么身份入皇陵?以什么身份与先皇合葬?”
我的两连问彻底打断了木鱼声,她陷入了沉思。
于是我又趁热打铁,“死去的人已然死了,活着的人得好好打算往后的日子才是。太后窝在这儿,只能是个‘篡位者’的母亲,走出去却不然——您会依然是大周的太后,是皇上的母后,更是同皇上有血缘关系的亲姨母,将来时日久了,皇上心疼姨母,自然会对自己的皇兄心生仁慈,追封个藩王葬到皇陵也并非不可——您要知道,时间能愈合一切缝隙。”
太后这次彻底失了声,她方才挺直的背慢慢弓起来,脊梁慢慢软了下去,此时只我与她的呼吸声在殿里此起彼伏。
事实上,也许,她并没有想死的心,除此以外,她甚至需要我这样一个台阶,将她请回那个尊荣的位置。
化作黄泥的儿子,跟眼前的富贵,身后的盛名相比孰重孰轻,她心里明镜儿一样。
“果然是一张厉嘴,皇上他,没看错人——”
太后忽而起了身,向我走了过来,我微微颔首,谦虚至极。
“哀家为了渊儿……也要活下去……”
要的就是这效果。
大和解后,我应邀留下同太后一起进午膳,不想周凌清的消息很快,菜式才摆上桌,他就登门了。
太后的好脸瞬间垮了下去。
您好歹也是推人儿子下深渊的那个人,人家一个多月了心里都过不去,至今还在气头上,就这样干巴巴来拜访不好吧。
谁知太后比我想的周全许多,她垮了一阵子脸,开始让人增碗筷,“皇上来的正是时候,哀家刚与皇后坐下,你——也来一起进膳吧!”
周凌清也很体面,他作揖谢过太后,就入了座。
“想当年,你母妃在世时,还能常与你一处坐坐,自你母亲走后,你与哀家……生分了许多……哀家知道,你怪哀家没劝住她,可你母亲不在的那日,哀家正在国华寺小住……谁知她怎么就突然想不开……”
太后实属哪壶不开提那壶,这次轮到周凌清脸黑了。
“母妃她……热爱世间的一切,怎会自戕?您如今提及,我想是真的不知晓事实真相吧——我母妃,您的亲姐姐,就是被您的亲生儿子逼上绝路的,你始终不相信他篡了位,但的确是他,害死朕的母妃夺走了朕的一切!!”
周凌清说着从袖间甩出一封书信——正是他母妃的绝笔。
这厮随身携带这个是啥癖好……
“她的字,你该认得吧,她独特的印章,你该知晓吧,你也不必疑心真假,朕到今天这个位子,也不需要再多此一举!你且看看这上头的一字一句!”
太后接过去细细看着,一遍又一遍,而后,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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