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重逢
水婶发现了异常,她转过头亦瞧见了楚淮,“你找谁”才说出前两个字,楚淮就喊着“明儿”奔了过来。
直到他将我拥入怀里,我才回过魂来。
“你……你怎么寻来的……”
我虽回过了神,但舌头仍打着结。
楚淮喜极而泣,他将我从怀里扒拉出来,面对面又瞧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
水婶比我要激动,她把楚淮认做了我的“家人”,紧忙把人请到屋子里端茶倒水。当然,从进了屋,水婶的夸奖之词就没断过。
什么公子果然气度非凡,与赵姑娘十分登对!又或是赵姑娘面善是有福之人,公子必然也能死里逃生,虽来得晚了些,但总归是来了!
楚淮听得云里雾里,只不断的谢着水婶对我的“收留之恩”,这么一来,水婶就更把我俩当成了小夫妻看待,又寒暄了一顿就借口出去了,让我二人好好诉衷肠。
但自水婶合上了门,屋子里便静寂的落针可闻。
“你……你怎么寻来的……”
想知道的太多,但千言万语卡在嗓子里,终究还是鹦鹉般复读着初见时的问话。
楚淮的眼睛仿佛长在了我身上,眉角眼梢皆是失而复得的笑意,“你或许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只想离你更近些,因此从宫里出来,就于长安城的市井处落了脚,为了解你的近况,便偶尔与乐泽通信,那日知晓你南下后,日日盼着你能早日归来,但谁知后来人人都回来了…唯独你被留在了外头……乐泽来报丧时,我是不信的,周……周凌清他也迟迟不发国丧,翻天地覆的寻你,直到四月二十二,才在海滩上寻到一个女尸,听闻那女尸早就被泡的不成人样,你哥哥不远万里来认尸,而后将女尸带连夜带回长安,并一口指认被泡发到几乎没脸的女尸是你,周凌清听及大怒,他仍继续下令搜寻你的身影,女尸就这样生生在宫里停了三天,最终是子枫到宫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才终于说服了他,这才在四月二十八发了国丧——”
“发了国丧,也就罢了,但我仍然不信,”坚定二字在楚淮脸上随处可见,今日终于如意,不由的又在坚定上覆了一层得意,“乐泽是个老实憨厚的,我去磨了他几回他便全招了,他说女尸出现的确是巧合,可女尸佩戴之皇家物却是子枫托他刻意放在女尸身上的,目的只为让周凌清相信那是你,我再深聊,他便闭口不言,说让我去找子枫亲自相问,子枫自然不肯多说,但看我情急,又猛追不舍,终究也妥协了,她道你的确还活着,但你安身之处,连她也不甚清楚……”
为免事出意外,我托小商贩带给子枫的信上只题了一句话“余已安全,万望相助后续脱身,勿念,赵字”。
子枫一向妥帖,果然做得漂亮。
只是,谁能想到能跳出个楚淮呢?
“那你……是怎么寻来的……”
我再一次重复着方才的问话——他讲了许多,但仿佛仍然没一个字在解释“天下之大,他是怎么寻来的”。
“我沿着你出事的海域,一路寻来的!周凌清让人找过的地方,自然是早就翻天覆地,我且略过就是,我只往人烟稀少的群岛找寻,无名岛是我踏足的第八个小岛……一上岛便打听到有外来女近期登了岛,我充满希望寻来了水家,不曾想,竟真的是你!”
楚淮说着,眼角晕了笑。
“万一……不是我呢?”我几近残忍的发问。
“不是你?”楚淮的脸沉了沉,片刻又漾开了笑,“不是你,我就继续找下去,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有寻到你的那一天!”
许是孕期情绪丰富的缘由,听了他的话,我的眼眶红了又红。
他太痴情。
我太烂。
现在天爷派他来为难我了。
“我想…我想……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除非你想当个“便宜爹”。
“不合适?哪里不合适?”楚淮如同当头棒喝,不停的追问道。
“哪…哪里都不合适……”
“是…是你说的我们会有将来,你出了宫,就来找我,咱们一起……”
楚淮开始细说我从前胡乱编排的瞎说八道。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真的不合适了,”我指了指肚子,如实相告,“这里,现下有一个五月左右的小生命,他与周凌清,血脉相连——”
楚淮听及怔住了,他端详着我没了话。
就在我以为这场重逢到此为止时,他开了口,“不,从这一刻开始,他是楚家儿女——”
楚淮的坦然与勇气让我有些无言以对,但我不得不提起他远在安县的妻儿,“但阿姐……”
“你我如今皆是重生,何苦再去顾及旁人?再者,乐平…自知晓我要加入沈从军一党,她便携着亦初改嫁了安县的富户,且因为娘家在长安的权势,人人都对她言听计从,她如今的日子,比跟着我时,好了许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无波无澜,我终于相信,他对阿姐没有哪怕一丝情意。但这也不是我“情感绑架”他的理由。
“恭喜你……恭喜你们逃脱了彼此,可你,值得更好的……”
总之我是不配的。
“更好的,再好的,我都不要了,明儿,请你给我机会照顾你跟孩子,原本六年前就该我们的,今时今日终于又还给我们了……”
楚淮的话让我陷进了沉思。
我不得不对自己进行一次深度“解剖”,半晌我才回了声,“只怕……只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楚淮走到我身前,郑重的握住了我的手心。
此时太阳的余晖透过门窗打了进来,我看着浑身散发温暖光晕的楚淮,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我同楚淮都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来死心或者安心。
水婶水伯着实为我们“小夫妻”的重聚感到开心,当天晚上就置办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左领右舍请了来,包括好几条街外的那位救命郎中也一并邀了来。
言语间我才知晓,原来是在为我们践行。
我跟楚淮面面相看,生了尬色,毕竟我们,还不曾想好去处。
楚淮惯会引导人,他举杯站了起来,“明儿能得到大家的看顾,才能母子平安至今,楚某实在感激——今日登岛,只觉入了世外桃源,我与明儿商讨了一番,想多叨扰些日子再回家去,不知各位相邻四舍,是否有空置的院子可以租来住一用,楚某在此谢过了——”
话毕,酒杯就空了底。
水婶水伯听了甚是高兴,说告别最是令人悲伤,如今能推迟几日才好!大家有房子要不吝相租啊!
说着又喝成了一片。
“在下所住的房屋旁有一经年的老院子,无人居住,也不曾有人认领,你们若有需要,就打扫一番过去住吧——”
郎中的声音尤其浑厚,压过了说笑的人群,传进了对面我与楚淮的耳朵里。
我与楚淮站起了身,我以茶代酒,楚淮斟满了酒,我们二人齐齐道了谢。
这晚很晚才散了场,我是第一个被大家催着回屋歇息的,紧接着楚淮也被推搡进屋里陪我,最终什么时辰散的场,我是不知晓的——能看得出来,无人岛民风淳朴,大家都在为我与楚淮的重逢感到高兴。
但有一个现实问题十分现实,因为楚淮的到来,这晚宴席结束后,水婶不得不跟水伯睡了渔船,水伯是睡惯了船的,水婶却从来都被水伯“娇养”着,从未在外露宿过一日,因此修整出一个宅院成了迫在眉急的重中之重,于是第二日一早我与楚淮醒了觉便去了荒废的院子拾掇,左邻右舍瞧见也都携了家伙事赶了来,大家说笑着,忙碌着,房屋院子也很快有了雏形。
我们终于在“无人岛”安了家。
事实上,在这里生计最不成问题,楚淮开了学堂教岛上的孩子读书认字,而我投身进了隔壁郎中的药房里,帮忙帮的郎中茅塞顿开,这就又多了一部分收入,另外再加上我被水贼胁带进水里时,袖口还有一早备下的“跑路之后生存的本钱”——小日子过得很是有盼头。
说起来,这大约是我人生至此过过得最舒适的夏天,我不必随时随刻警醒,也不用想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必时时做什么打算。
我只管,做自己开心的事就是了。
但周凌清阴魂仍不散般被人口口相传进了这个既闭塞难行又人烟稀少的小岛。
这是个啥不要命的帝王?
真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意思吗?周边小国全部被这厮算计成了附属国,现在想要去征服大洋彼岸的人民,大臣们说,大洋彼岸已经鞭长莫及了,就算征服了又如何?大军一扭头人家又要独立出去,你有什么办法?军力物力浪费在这地方毫无意义啊,就管好我们这一亩三分地不就很好?
周凌清说那就移山填海,给我把海填了,这下不远隔重洋了吧,不鞭长莫及了吧——大臣们被迫闭了嘴。
然后竟真为这一统天下的梦想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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