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前尘往事
暗暗的天际，微弱的烛光跃跃跳动，走在高高的红墙之间的狭长宫道上，箬婉头一次感到内心的压抑，头一次，有了想要逃离的想法。
微微勾起嘴角，脸上的线条，略微缓和了一些，双手，却暗自泄露了她内心的挣扎。
今天，对她而言，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可思议。
她见到了传闻中的文蕙心，她知道了自己夫君的心思，她看见了她为了他挡了致命的一剑，她听了他们的合奏，……
闭上眼，冷风吹过，她强迫自己静下来，清醒起来，可惜……
他们一起合奏的画面，她为了他挡了一剑的刹那，这些画面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是不甘心吧！？她扬起笑，是，不甘心！
当她抱起古琴，在众人面前拨弄琴弦那一刻，她要的不是他们眼中的惊艳，她要的不是世人的赞美，她要他与她一起合奏，她要他们每一个人记住，她与他的合奏，才是真正的天上之曲，而不是他与那个女子的。
她做到了，她如愿的让他为了她吹箫，她如愿的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永生永世的记住这一刻，她傲视着每一个人，倨傲的宣告着他是她的，而不再是那个女人的。
嘲讽一笑，她的泪，萦绕着她的眼眶里！
没有想到，我也会有这么自私的一天，想彻底的把你留在身边！想将任何一个人从你的身边，从你的记忆力抹去，甚至，想让每一个人都记住，只有我，才可以站在你的身边。
她停下脚步，举头望月！
天下无双！她暗自而笑！
我真的，会是你的天下无双吗？她不确定！
“箬婉。”身后的云玄喃喃的唤她。
回应他的只是沉默！以及，呼呼的吹过他耳边的风声。
“二哥，”良久，她开口，打破了诡异的静默，“她……救了他。”
听到她的声音里有着压抑的哽咽，他轻轻上前，安慰似地拍拍她纤弱的肩头，但是，却无法说出任何安慰她的话。
“我想去看看她。”箬婉回身，看着云玄，勉强笑着开口。
“我陪你去。”他允诺。
露出欣慰的笑，她环住他的胳膊，耍赖般的依着他，亲切的模样，如同，当年，他们年幼时一般。
他任凭她拉住他，怔怔的看着浅笑的她。时光仿佛回到了那年，那夜，会稽！
他还是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二哥，她还是那个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无赖的妹妹。
“二哥，我想去看看父亲。”那夜，她含泪而道，如同今夜如此。
“我陪你去。”他依然不悔的答应。
她娇羞一笑，环住他的胳膊，他厚实的掌心覆上她环住他的手，那是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柔荑。
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真怀恋那个时候！他露出少年时的青涩笑，温暖的大手，再一次覆上她，紧紧的握住她的素手。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在你的身边！
感到她手上的温度，她的心，不再感到寒冷……
“人怎么样了？”安静下来的东宫里，墨辰沉声问着跪在面前的太医。
“回殿下，娘娘所伤的不深，安心调养几日就应该无碍，可是，”御医立刻汗涔涔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悦的皱眉，墨辰命令道，“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
“殿下，娘娘身体弱，恐怕，经不起折腾。”御医噤若寒蝉的回禀。
身子弱？禁不起折腾？墨辰烦躁的在大殿内踱步，紧锁着眉头，她在皇陵受苦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冷冷的道，“你们要竭尽全力地治好娘娘，否则，当心你们的脑袋。”
“请殿下放心，臣等，一定竭尽全力。”
轻轻的点点头，他挥挥手，“你们退下吧，留下几人照顾娘娘，别打扰娘娘休息。”
“臣等，告退。”几人低头退去。
空旷的殿内，留下寥寥数人，他举步，悄声的走到她的旁边。
“墨辰，墨辰，……”
他惊醒一般，低头看着不安稳的她，他的眼里闪着复杂的神色。
“要嫁，我只嫁风墨辰。”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她曾经的坚定。
当年，他还是二皇子，她还是文氏千金。
她站在大殿内，站在文武百官面前，面对着四方来贺的使臣，高高在上的帝王皇后，她坚定的告诉他们，今生，要嫁，她只嫁给他！那时，她愿意为他承下所有人的白眼，那时，她愿意与他一起遭受着世族的非难，那时，她就无悔今生与他一起面对风风雨雨，那时，那时，那时……
早知今日事，何怨当初缘？
他坐在她的旁边，手，悄然覆上她的手，闭上眼，喃喃的道，“对不起。”
……
“墨辰，墨辰，……”
箬婉刚刚踏进殿内，就听到了文蕙心的呓语，顿时停下脚步。
隔着纱帘，她看见他轻轻的坐在她的身旁，她看见他的手覆上她，她看见他痛苦的闭上眼……
呵呵，痛苦呀！她苦涩一笑，眼前一片朦胧，但是，依然清晰可见她夫君的俊逸脸庞上，写满了苦涩！
转身，她无声的踏出大殿，仿佛她从来没有到来一样，对着殿外垂首的宫女，她淡淡开口，“不要告诉殿下我来过了。”
“是。”
她仿佛丢掉灵魂一样，木然的往前走，任凭冷风吹干她脸上的泪水，吹打着她的外衣。
云玄看了一眼殿内，无奈的摇摇头，墨辰，箬婉的心结，你要怎样才能打开呢？
不放心的跟上她，悄然的陪着她走出这阴冷的皇宫……
几日之后，箬婉坐在凉亭内，失神的看着飞落的枫叶。
“婉姐姐，”云儒突然出现，吓坏了她。
“你怎么来了？”整理好衣袂，她抬头，淡笑的看着他。
藏起探究，他不动声色的开口，“没事儿，找你聊聊。”
“坐吧。”她伸手，示意他坐在她对面。
他翩然落座，沉思良久开口，“婉姐姐，听伯父说，姐夫要出兵南齐了。”
扯出无力的笑，“是呀，据说，夜宴行刺，是南齐派人来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东辽与西运结盟。”
“婉姐姐也认为如此？”他挑眉而笑，满是怀疑。
她摇摇头，起身，却道，“天下纷争，太久了。”
不以为然，他道，“统一天下之人，会是他吗？”
“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她眺目远望，“‘树欲静而风不止’，外人已将战书送给我们了，我们焉有不接之理？”
“就算伯父反对，但是，胸怀天下如他，匡世经纬如他，绝不会任任何人挑衅。”她继续道。
“有把握吗？”他打趣的笑着，起身，与她并肩眺望，赞叹道，“风景如画，江山多娇，天下壮丽，任谁，都无法袖手旁观的。”
“但，不是谁，都可以随意染指的。”她语气柔弱，却含着不疑的坚定。
“究竟天下几分，真的让人期待呀！”他笑的自傲，眼中有着跃跃欲试。
……
“是呀，真的，让人，期待。”良久，空气里，传来她淡然的声音。
真的，让人期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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