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向北知南

张知南没有资格精挑细选社团，她既没有什么技能，又没有什么爱好，所以报了一个门槛最低的合唱团。反正都是用来打发时间，哪个都一样，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第一次参加社团活动，总是要经历尴尬的自我介绍的。

        “我叫张知南，文学系大二，没有什么技能和爱好。”

        可能在别人看来，她的自我介绍很敷衍，但实则是她对自己的认识很客观。

        做完自我介绍，她就没有心思再关心其他人的履历，她只想如此尴尬的场景，尽快结束，终于最后一个了，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大家好，我叫林向北，大一新生，以后请多多关照。”

        团长看了看这个露着一口大白牙的男孩子，又看了看心不在焉的张知南道：“你俩这名字，天生一对啊。”

        底下的团员们发出笑声。林向北尴尬的笑，张知南神游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活动结束，林向北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尾随在张知南之后。

        跟了几步，他发现前人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干脆三步两步的走她前头，并拦住了张知南的去路说道：“学姐，不好意思啊，刚才我好像让你尴尬了。”

        林向北误以为张知南的神游是在尴尬。

        “唔？刚才发生何事？”张知南一脸懵。

        “额……刚才，刚才，团长说咱们俩天生一对……”林向北就算再脸皮如铁，说出“天生一对”这个成语，脸也是羞红了的。

        “哦？何以出此言？”张知南没有注意到林向北羞红的的脸庞，只是在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额……因为我叫林向北。”

        这时候，张知南才明白，原来大家在玩名字梗。

        “无妨。”张知南摆摆手，心想这还算个事儿么，准备回宿舍睡觉。

        “那学姐，可以加个微信吗？”林向北没想到张知南丝毫不在意，他认识的女孩子都是娇滴滴的，这么大条的人，他还真么见过。

        他继续说道：“以后社团有什么事不明白，还可以问学姐。”

        张知南掏出手机说：“好呀。”

        一直以来，都是张知南求爷爷告奶奶的加别人的微信，终于也体会到了别人加她的滋味，她内心暗爽，果然还是当爷爷好啊。她并未把加微信和男女之情这件事儿挂上钩，她觉得世界上不会有男孩子会对她有兴趣，除非断袖之癖。

        自从拿到了张知南的微信，每次社团活动的前一天，林向北都会准时发微信提醒张知南。张知南永远只会回一个“好”字。但是至于出现不出现，全凭她自己的心情。

        林向北摸不到张知南出现的规律，那么他想见到她，只能是每次社团活动都来。托张知南的福，林向北成了新入团员当中，出勤最好的一个，也就被赋予了“新人小组长”的职位，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保证新团员的出勤率，尤其是张知南这个出勤困难户。

        “学姐，今天你务必务必务必要来！”林向北给张知南发微信。

        “好”张知南一如既往的回复这一个字。

        “学姐，恕我直言，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不来……你这次再不来，团长可能要砍了我。”林向北豁了出去，今天就是绑他也得把张知南给绑来。

        “为何砍你？砍我不就好了。”张知南说的大义凛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缺勤是个理亏的事儿。

        “他也得看得见你啊……今天你真得来，今天有活动，能加学分的！”林向北毕竟不可能真绑她，女生宿舍他也进不去，所以他使出了威逼利诱这一招，这招确实有用。

        “肯定去！”能打动张知南的只有学分，有学分才能有奖学金，说到底还是人民币的魅力。

        所以晚上的社团活动，张知南不仅出现了，还是按时出现的，林向北对着她点了个大大的赞。

        团长迈着四方步进来，瞥了许久不曾见过的张知南一眼说：“今天人来挺齐啊。”

        林向北在一边低笑，而张知南没体会到团长这是在点她，一心只想听听学分怎么搞，面不改色心不跳。

        “下面我说一下啊，咱们合唱团有个学校的政治任务，有领导参观文艺展演，咱们要上个合唱。”

        底下一片哀嚎，团长清了清嗓子说：“加学分。”

        “保证完成！”哀嚎顿时变成了保证书。

        因为我还有别的事儿，所以这次的活动，主要交给林向北负责。

        这一句话迎来的不是掌声，而是怨声载道。

        “为什么要给一个大一新生啊？”学姐学长们小声嘟囔，“这又加学分又露脸的事儿，都让他占上了。”

        很多学长学姐不能理解，这么大的活动让一个大一的毛头小伙负责，他们明明经验更多，而且越多抛头露脸的机会，才能有越多留校的可能。

        团长留意到了这个并不友好的氛围，出来打圆场。

        “我知道啊，很多老队员都有想法，怕林向北太稚嫩。但是呢，我们还是要把更多的机会，留给新人，这样才能让他们早点锻炼出来，为咱们社团做更多的贡献，对不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

        说完后，团长把这氛围颇为紧张的场地，留给了林向北。

        张知南站在那看着这个场面，有点同情林向北。一个大一的新生，一下就得负责这么大一件事儿，是挺难的，再加上大部分并不打算配合。

        “各位学长学姐，团长之前交代，咱们这次排的是我和我的祖国，分两个声部。”林向北底气明显不足，但是团长说了，他乐意不乐意，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林向北，谱子呢？”一个大三的学姐手插着腰，口气并不太友善的问他。

        “谱子……谱子我还没准备，下次排练我带来，咱们这次先把队形排一排，声部分一分。

        “没有谱子谁跟你排队形啊，浪费时间。”那个大三的学姐继续说道。

        “就是，就是，这干嘛呢，逗我们玩呢！就说大一小孩儿不行吧，团长这是怎么想的，弄个啥也不懂的负责，我都不想干了。”有其他人也附和着。

        张知南虽然不爱管闲事儿，但是欺负人的事儿，她不能坐视不理。看着那个低着头,不知怎么办的林向北，她大声道：“不就是谱子吗，你们先排着，吾这就去打印。”

        “打印不花时间啊，咱们学校打印部也不是你家开的。”敌人的朋友，也被不友好的人视为敌人。

        “10分钟，吾10分钟定会回来。”她保证到。转身就问林向北：“谱子，给我发微信，我先去。”

        林向北感激的点点头，他没想过最不爱参加集体活动的张知南，是唯一愿意帮他的人。

        张知南顾不上他什么感激不感激的，一股脑冲出了排练室。她全速冲刺，自己体育800米考试要是能有这么努力，还用愁挂科吗。

        10分钟后，张知南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堆打好的谱子，给大家人手一份。她说到就做到。

        尽管这样，还有人摆出了不想配合的想法，张知南看到了，她想既然做了好人，干脆做到底吧。她对着那些依旧不肯配合的人说：“其实我们大家这次活动，无论谁来与不来，都能排的成，不过来呢，就比不来好，曲子都是熟悉，不用花太多时间，这三学分就到手了。各位兄弟姐妹，三学分要是选其他体育项目，打卡也得俩月了吧，性价比非常高了。反正连我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缺勤大户，听了林向北说了有学分，都屁颠屁颠过来了。我是肯定要参加的，我懒得去打两个月卡，有这时间干什么不好。”

        此时的张知南说的是标准的现代文，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惊为天人，现代文也能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看来告别文言文是指日可待了。

        她这个人说话少，但都在点子上。这三学分挣的容易就是这次大家乐意参与活动的关键，不来那是傻子，这个合唱缺了谁都能唱，但是谁不来肯定没学分。

        “我们也没说不排练啊，他自己准备不够，还不让人说啊。”学姐翻白眼道。

        “能说啊，怎么不能说，他大一么，没经验，就应该接受批评，批评完咱们该配合还得配合，学姐，你说对不对。”张知南反将一军。

        学姐瞥了瞥嘴，没再吱声。

        这一刻的张知南，在林向北眼里是更加的与众不同的。她不像别的女孩子敏感而又稚嫩，她为人做事儿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成熟又不世故，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他太喜欢这样性格的女孩子了，甚至有点崇拜。

        排练结束，被合唱摧残完毕的张知南，拖着十分颓废身体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她本来就是想划划水来着，没想到这水划起来也并不轻松，不过自己选的社团，跪着也得去啊。

        她像丧尸一样，刚刚颓出排练室的大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直勾勾的向她飞来：

        “二弟。”

        “大哥？你怎在这？”张知南一扫颓废，突然支愣了起来。

        “唔，听闻你加入合唱团，过来看看。怎么刚才如此之颓废？”李程然刚刚看到了一个霜打出来的张知南，也就体育考试的时候她才这副鬼样子。

        “实在是为弟，不善音律……”此时的张知南又文绉绉的说起来文言文，切换的倒是很自如。

        “那怎么就入了合唱团呢？”李程然不解，这孩子莫不是有自虐倾向？

        “年少无知，就比较省事而已。”

        “唔。”那李程然倒是可以理解了，懒惰才是她的本性，这是逼上梁山了。

        “学姐，你等我下。”林向北收拾好了东西，腿还没动，就叫住了在门口和李程然说话的张知南。

        “何事？”张知南回头，不知道他着急忙慌的喊她做什么，不是又要催考勤吧。

        “就……想谢谢你……来着。”林向北平时大大咧咧一个男孩子，一碰上张知南就跟小姑娘一样，话都说不利索了。

        “莫要客气，锄强扶弱本乃分内之事，切勿挂怀。”虽然嘴上推辞，可是张知南内心是暗爽的，她从小就喜欢帮助别人，今天的英勇她自己也没想到，感觉办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呢，倍儿满足。

        林向北脸又红了一红，道：“那下次，可别缺勤啊。”

        张知南想，果然还是催考勤了，其实他不催她肯定也去，三学分呢。所以张知南积极向上的立保证书道：“不会不会，吾一定会好好配合你工作。”

        “那学姐，这位，是你男朋友？”林向北看向了一直慈眉善目地注视着张知南的李程然。

        李程然听得到“男朋友”三个字自己也面上发热，心里夸奖了一番：“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非也，吾大哥。”这“大哥”二字，给李程然心里拨了一盆冷水，醍醐灌顶。

        “大哥好！”林向北叫的这叫一个干脆。

        “好。”李程然答应的非常敷衍，心想：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会说话！

        李程然心里的一起一落，只有他自己知道。张知南就是个快乐的傻子，觉得世上之人皆兄弟，只要喜欢她就是断袖之癖。

        “那走吧，二弟，大哥送你回去。”李程然想，傻子也行啊，至少不至于让别人把这肥肉叼了去。

        李程然走在前头，张知南跟在他身后道：“是，大哥。”

        二人并肩走在回女生宿舍的路上。

        “大哥，今日闲了？”张知南问。

        “唔，还可。”其实李程然并不闲，除了要做的社会实践，还有毕业论文的一堆东西要准备。至于为什么出现在这，只是因为他太多事儿要做，太累了，莫名就很想他二弟，不知道他二弟这么晚了，有没有回去。他越想就越不放心，干脆什么都不干了，去社团排练室门口等她。

        “大哥，要不要考虑留校？”这是张知南第二次提出来留校的事儿。

        “你想大哥留校？”李程然没有正面回答她，因为这个事儿他自己也没想好。

        “如若大哥留校，就能多陪我两年。没有大哥，吾无聊，无趣。“李程然差点就因为她这句话应了她。但是张知南话锋一转：

        “当然我就是这么一说啊，大哥自己的前途，还是要慎重。也不能听我的胡言乱语乱了自己的阵脚。”张知南也是怕李程然，真的听信了她，他的前程可不能儿戏。

        李程然点点头说：“留校之事，我有在好好考虑，毕竟大学教师真是也是份不错的职业。”

        “非常不错的好不好，在北京高校任教，那说出来要把人羡慕死。”

        “学术圈也不太好混的二弟，你看看张教授的发际线就知道了。”

        “偶像包袱忒重！”

        “而且做老师，似乎钱挣得就不是很多了，比不过企业里头。”

        “大哥要这么多钱作甚？”

        “自有所用。”李程然不说原因，那还不是因为有些人觉得钱很重要。

        “唔，大哥说话从来都是，让人听不太明白。”张知南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那大哥说点明白的与你？”

        “谨听大哥的教诲。”张知南作了一揖。

        “离你那小学弟远点。”见到林向北的那一刻，属于李程然的男性雷达便开始扫描，觉得他没安好心。

        “林向北？”张知南回想了下，刚才在排练室门口他俩才头一次见，不知道为何李程然不喜欢他。

        “对。”

        “他怎么了？”张知南觉得林向北应该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小学弟，怎么大哥却不待见。

        “吾不喜。”

        “是何原因？”

        “觉得他名字取得太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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