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姊妹心机
云间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觉这偌大相府,全然在周氏和云婉秋掌控之中,连相爷下朝回府,都有人通报周氏。这也让她越发觉得周氏心机不浅,越发觉得原身记忆中,周氏和云婉秋待她的好并非出自真心。
她本江湖儿女,虽也见惯了江湖上的倾轧斗争,但平日里豪放自由,素不喜深宅里这些女人间的阴谋诡计。若她如今还有前世的内力武功,脱了这牢笼而去也无妨,可她目前虎落平阳,身子虚弱不堪,也只能先休养生息,待日后联络上前世部下,再重返天机宫。
眸光依次扫过云婉秋、周氏和云婉夏,云间月暗下决心,无论这些人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有多少阴谋阳谋,她云间月都不会任人宰割。
正想着,耳边响起众人施礼的声音:“见过老爷!”
云间月抬眸望去,只见一面白额宽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众仆人跪在地上,周氏、云婉秋和云婉夏都半福着身子,那男子皱着眉头,饱含忧虑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盯着自己,身上官袍未褪,想来是一下朝,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了。
这便是她这一世的父亲云千鹤。
“嗯,起来吧。”云千鹤看也没看众女眷一眼,随意应了一声,便越过她们朝床边走去。
看着他一步步走来,云间月心中忽然涌起陌生的暖意。
她知道那是原身遗留的对父亲的依赖,而非自己的,但仍不可控制地对眼前的“父亲”产生亲切感。
“月儿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云千鹤望着女儿黄瘦的小脸,透过这张脸,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病弱的三姨娘,不由一阵心疼,尽管知道这个呆傻的女儿不会给他什么回应,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上几句,好像这样便能弥补自己对她母女的歉疚。
云间月看着他充满疼爱担忧的目光,满心温暖,竟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备,唇边露出一丝微笑,道:“女儿身子尚好,爹爹不必担忧。经此一事,女儿还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再无往日痴傻混沌之感呢。”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望着众人震惊的神色,云间月处之泰然。
她本就不是傻子,也不想过装疯卖傻被人欺负的生活,方才她不出声,只因这房中全是周氏和云婉秋的人,若想对虚弱的她做些什么,是轻而易举的。
此时却不同了,她看得出来云千鹤是真心疼爱这个傻女儿,一旦他知道自己不傻了,定然欣喜不已,加倍爱护,就算周氏和云婉秋心怀不轨,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千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着女儿,却撞入了她清亮的眼眸。望着那双与三姨娘极似的双眼,那眸中的清明让他激动不已。
他的女儿真的不傻了吗?
一旁的大夫见状,适时地上前,恭贺道:“恭喜相爷,贵千金因祸得福,痴病看来全好了。”
“好,好!来人,看赏!”这话正说在了云千鹤心头上,他高兴之下,便赏了大夫。
众下人见状,也纷纷道贺起来。
周氏和云婉秋对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从云间月的角度无法看到二人的神色。
但当二人转过头来时,俱是喜形于色,仿佛打心眼里为云间月开心。
“老爷,月儿痴病好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采瑜妹妹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妾身要亲自下厨,为月儿庆祝。”周氏激动道,说罢便叫了几个婆子同她去厨房打下手。
云千鹤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颇为感慨,这些年他心里只有采瑜,倒是忽略了这个贤妻。
“爹爹,您不知道,娘亲每日都在为三姐姐祈福,如今三姐姐好了,想必是娘亲的诚心感动了上苍,真是老天有眼呢!”云婉秋满面天真道,眼底却涌动着一丝不甘的暗流。
闻言,云千鹤对周氏越发心怀感激了。
云间月瞧着暗暗皱眉,这母女俩一唱一和,寥寥几句话,便调动了云千鹤对她们的情意,手段着实了得。
就在此时,闺房里却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
“三妹妹真的不傻了么?瞧她如今也是呆头呆脑的,娘亲待她这么多年宛如亲生,她清醒了也不知道道个谢,除了与爹爹说话,谁也不理,那可真是看碟下筷子。”
这刻薄的语调,一听便知是云婉夏。
云千鹤面色一怒,正欲发作,却听云间月冷然道:“二姐姐可真会说话,爹爹关心我,问我身子如何,我自然要回答的,若是二姐姐也这般问询,妹妹也不敢不答。”
这话噎的云婉夏面色一滞,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谁都听得出来云间月这话的意思,谁关心她身体,她自然与谁说话,其余没有说话的,当然都是并不关怀她的。
云千鹤心中喜怒掺半,喜的是女儿痴病果真全好了,说话如此厉害,想来同她娘采瑜一般聪明伶俐。怒的是这话明显体现出云婉夏对这个妹妹的冷漠无情,此外他心中还诞生了一缕疑虑,若是周氏和秋儿关心月儿,月儿又为何不与她们搭话?
贵为丞相,云千鹤并不傻,他深知后院女人们的机心可怕,往年若非他已娶了周氏和二姨娘,不可随意休弃,以免毁她们一世,也不会委屈采瑜与她人共侍一夫。要不是这样,采瑜也许不会郁郁而终。
想到这里,他心中抽痛起来,又充满了对云间月母女的歉疚,从而也越发厌恶对云间月刻薄言语的云婉夏,斥道:“婉夏,二姨娘平日怎么教导你的,你妹妹身子未好,你便说话如此刻薄,还有没有点闺秀的样子!”
见对云间月温柔呵护的爹爹转眼便对自己怒目而视,云婉夏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怨怼,嘴唇翕动一下,正要出言顶撞。
“爹爹,您可别动怒,娘说了,生气对身子不好。二姐姐只是太注重孝道了,认为三姐姐没有跟娘道谢罢了,还请爹爹不要责怪二姐姐。”云婉秋拉住云千鹤的袖子,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柔声细语道,看起来满心为两个姐姐好。
云千鹤叹了口气,道:“夏儿,你瞧瞧,你若有秋儿半分懂事,爹就省心了。”
云婉夏垂下眸子,心底冷哼,虽然知道云婉秋是为自己求情,但听到爹爹夸她懂事,她心里又充满嫉妒。
云间月冷眼旁观着,云婉秋最为年幼,心机却如此深沉,只一句话,不仅博了云婉夏的好感,也给她扣上了不孝的帽子。
此时,她的肚子“咕噜”轻响,还未说些什么,云千鹤立时忽略了身旁一切,满面慈和道:“走,爹带你去餐堂,瞧夫人做好饭了没有。”
餐堂中央有一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绿酒白饭,淡茶浓汤,还有各式菜色,满堂飘香。
云家众人围坐在桌边,云间月坐在离云千鹤最近的地方,除了云婉夏,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是那笑容背后是什么,却不得而知。
“老爷,二姨娘说,她身子虚弱,下不来床,就不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了,免得冲撞了新好的三小姐。”一小厮在云千鹤身边道。
云千鹤眉头微皱,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自从生完云婉夏,二姨娘身子就一日比一日虚弱,如今更是缠绵病榻,基本不出门,他也懒得理会,不来也无所谓了。
没想到那小厮刚下去没多久,就又跑回来了。
“老爷,沈翰林来拜访。”
一听“沈翰林”三字,云千鹤的眉头就紧皱起来。
当初此人还只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云千鹤欣赏他的才华,出钱资助他赶考。书生中举后感恩戴德,来相府拜访之时,偶遇当时痴傻的云间月。云间月对他一见钟情,成天念叨,云千鹤最是宠爱这个女儿,又见这书生也是才貌双全,知恩图报,便给云间月定了婚事,只待及笄,便可嫁过去。
在云千鹤的帮助下,书生的官位越做越大,直至翰林学士。为人也越发骄纵,起初待云间月还是呵护备至,后来竟当众辱骂,毫无尊重,丝毫不顾及他相府的颜面。
云间月为人痴傻,本就难以嫁人,万一取消婚约,更是会辱了女儿家的名声,且她又对其痴迷非常。若非如此,云千鹤早就和沈翰林解除婚约了。
女儿落水一事,沈翰林的所作所为,他也有所耳闻。一听此人前来,云千鹤心头火起,正欲发作,一想到云间月对他的痴迷程度,又强压怒火,沉声道:“让他去客堂等着。”
这顿午饭吃得格外漫长。
所有人都吃完了,只有云千鹤还在吃着,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条肉丝,宛如镜头下的慢动作,小口咬着,每一口都要细细咀嚼。
但他的表情却是阴沉的。
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即使夕阳暖橘色的光线已透过窗洒入餐堂。
云间月悄悄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他,心中泛起暖意,唇边不由自主露出微笑。她知道这个父亲既想惩治沈翰林,又顾及着女儿的心情,不好直接把他赶走,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让沈翰林等着,也算略施惩戒。
云千鹤注意到女儿的目光,轻咳一声,总算放下了筷子,挥手让众人散去,只留下了云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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