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金牌
云千鹤的眼眶霎时有些红,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云间月,迟疑忐忑的问道:“月儿你,当真无碍?”
“当真无碍,还请爹爹宽心。”云间月温和道,趁着这会儿京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多,她面色平静道:“女儿被那域外贼人掳到半路,幸而被一位路过的侠客所救,这才得以全身而退。”
她不着痕迹的咬重了“全身而退”四个字,意欲告诉周围看热闹的人,自己并未有损清白。
听她这么说,又看她此时的确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云千鹤终于是松了口气,连忙道:“那位侠客在何处?他救了月儿,便是我们云家的恩人了,为父定要好好谢谢他!”
云间月见状叹了口气,无奈道:“他蒙着面,我未看清模样,只知道是个身形高大之人,后来他替我安排了马车,便离开了,竟然连性命都未曾留下”
“此事容后再议,月儿回来就好。”江湖上有许多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的确不喜欢留名,一来是怕救人之后惹上麻烦,二来,他们中许多人救人之时并未图过报答,索性便不留名字了,是以,云间月的话云千鹤并未过多怀疑,只是言语温和的安慰道。
父女二人嘘寒问暖一阵,便在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下回了府。
于是相府的三小姐被域外贼人掳走之后两天,还能奇迹般的回京的事情,没过几个时辰,便又风吹似的传遍了京城。
一时间,茶馆酒楼中,闲暇下来的京城百姓们皆在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件事情,都觉得云间月能回来,十分不容易。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同样刚回城的凤归宸耳朵里。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凤归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间月被贼人掳走?!
凤归宸失笑。
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以云间月的机敏,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近得了她的身,更何况,云间月的内力虽然不高,可是那日在悬崖上,她出手相助之时,手上的玄妙招式他可是都看在了眼里的,寻常人等,没有几十个回合休想拿下她,更遑论掳走她了。
再者,那日他在山崖上遇到她时,她哪里有半分刚被人掳走过的迹象?!那么这一切,就只能说明一个答案,就是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云间月自己计划的,至于她为什么要计划这件事
凤归宸眸色深了深,他总觉得,应该和她坐着马车离开京城有关。
如果不是在山崖处正巧遇见了他,她当时是准备去哪里呢
凤归宸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明如镜与云间月二人之间默契的模样,眯了眯眼,唤道:“来人。”
一个黑衣人应声出现,单膝跪地,“殿下。”
凤归宸提笔沾墨,寥寥几笔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面目俊朗的男子,他向来是精通书墨,如果云间月在场,定能认出来,凤归宸画上画的,无疑就是她的师兄明如镜。
他将宣纸递给黑衣人,淡漠道:“去查查他是什么人。”
“是。”黑衣人接下宣纸,掠身消失。
凤归宸的狼毫仍是在手中没有放下,他看着纯白色的宣纸静默了一下,忽然再次落笔,在宣纸上写下三个字:“云间月”。
他盯着这三个字眯了眯眼。
云间月当真是人如其名,让人云里雾里琢磨不透。
这究竟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
相府。
云间月跟着云千鹤回了府,便径直去了相府主厅,按照规矩,她得去想老太太道个平安,尽管老太太对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孙女并不怎么在意,可是该守的规矩,云间月还是得守的。
听说云间月回来了,老太太和云婉秋就干脆在主厅等着,心境不一,却都是想看一看云间月到底怎么样了。
云间月敛下目光,对着板着脸坐在正厅主位上的老太太行了个礼,“祖母,月儿又给相府惹麻烦了,请祖母息怒。”
她一回来便是认错,这倒是让老太太始料未及,原本是准备训斥几句的,而今被她这几句乖顺的认错一压,她若是再发脾气,未免就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了。
是以,老太太面色变换一阵后,冷哼一声,“还知道认错,总不算无药可救。”
“是,此事都是月儿的错,月儿不该因为之前病太久了就任性出府,月儿应该听祖母的话,好好待在相府的。”云间月敛着眉眼道。
老太太闻言,打量云间月的老眼中精光一闪。
心道这三丫头果然是越来越厉害了,受了这么大的惊险,回来还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不说,就连说话也是滴水不漏的。
她这话虽是认错,可是老太太却也没法怪她,毕竟云间月说了,她之前出府,那也是因为病太久了的原因,这潜在意思就是,她不过是病太久了出去散散心,谁知道那贼人就找上她了呢?这样说起来,倒的确是那域外贼人的错。
但老太太过了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她语气冷了冷,不悦道:“你总算也还知道回来,失踪两天,这整个京城就险些被你父亲翻了个底儿朝天,除了皇子公主们,这京城中怕是也没哪个有这等殊荣了,而今你回来定是要带着些闲言碎语回来不说,相府的名声也是要让你给毁了。”
穷苦人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命,而像云府这样的官宦人家,最注重的自然就是颜面与名声,所以老太太张口闭口都是相府的名声,可见这名声在她心里的地位之重,竟然超过了云间月一个大活人的安危。
云间月心底觉得有些讽刺,但面上却丝毫未展露出来,只是一味乖顺的道,“祖母教训得是,可是月儿并未听到那京城中的闲言碎语,不知祖母是在哪儿听到了闲言碎语?”
老夫人一噎。
她目前的确是还没听到什么闲话,但是云间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掳走一天一夜,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有闲言碎语传出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三姐姐”云婉秋在一旁同情的抹了抹眼泪,“三姐姐也别怪祖母说话直,只是昨日三姐姐被那贼人掳走,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日后三姐姐的名节,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云婉秋垂眸抹着眼泪,眼底却沉淀着一抹恶毒。
名节对于女子来说何其重要?没有名节的女子,这辈子都会活在别人的羞辱之中,有时候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云间月不是这般厉害么,不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么,她倒要看看,这个贱人如何堵得住这京城的悠悠之口!
“此事我自会料理好,四妹妹不必为我担心。”云间月平静道,“还请祖母和父亲相信月儿,月儿是云家的女儿,既然生在云家,就绝对不会让云家因我而蒙羞的。”
“月儿有何法子?”云千鹤惊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若是寻常女子经历了这种事,恐怕要么就是吓得只会哭闹,要么就是为保名节一心求死了,可如今看看云间月,不仅从始至终面色平静,说话更是有条不紊的,一时间竟然让云千鹤有些相信她有把握平息这流言蜚语了
“这件事情,爹爹就不用管了,女儿自有办法。”云间月沉吟道。
“但愿你是真的有办法。”老太太不悦的冷哼一声,云千鹤相信,她可不相信云间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老太太心里,云间月哪怕再聪明,也不过是和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罢了,她有何能力平息那连皇上都堵不住的悠悠之口?!
云间月垂着眼静默不言,老太太这才作罢,在云婉秋的搀扶下面色不愉的离开。
云千鹤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母亲对月儿是有些苛刻了,可是身为儿子,他也不能说自己母亲什么,只希望月儿是真的如她所表现的那般胸有成竹,真的有办法堵住京城的谣言了。
虽然从心底里,他也有那么些许不相信,可是云间月刚遭大劫回来,他自然也不忍心再措她的锐气,只能叹息一声,道:“月儿也累了,去休息休息吧。”
云间月应了一声,敛眸道:“爹爹也好好休息。”
从相府主厅出来,她便带着绿茗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我见您也的确有些累了,绿茗去给你打些水来,您梳洗梳洗,睡一觉罢。”绿茗刚进屋,便准备忙活起来,却被云间月拉住。
“不必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云间月说着,脚下便走到了书桌前,磨磨提笔,寥寥几字落在信纸上,折叠起来交给绿茗,“你这就去一趟飞花楼,让苏芮将写封信送连夜回天机宫去,速度要快,不要让相府的人发现你。”
绿茗接过信,“小姐放心。”
至绿茗走后,云间月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牌,指尖把玩了一下这块沉甸甸的牌子。
本以为她大概是用不到这玩意儿的,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快就起到了作用,当日在赏花宴上,清平王既然许下了一诺,那她如今自然就要拿着这块金牌,找他帮个忙了。
云间月勾勾唇。
堵住这悠悠之口又有何难?真凭实据让他们没法儿反驳就好了。
而与此同时,四院。
云婉秋安抚好老太太,憋着一口恶气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肿得跟猪头似的脸,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哗啦!”一声将梳妆台上的东西一把推到地上,香脂水粉洒了一地。
“贱人!贱人!”她气得浑身发抖,声音是恨极了的狠绝。
云间月竟然回来了,她果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这个贱人,她究竟有什么本事,连被贼人掳走都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云婉秋越想越不解气,看着铜镜里那张怪物似的脸更是一肚子火气与憋屈,下一刻,她狠狠抬手的将铜镜扫到地上,“哐当!”一声巨响,贴身伺候她的几个丫鬟一声不敢吭。
外人都说四小姐脾气好待人又温和,可是只有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婢才知道,自从四小姐的脸毁了容之后,脾气是一天比一天恐怖,发起火来直让人害怕!
摔了一地的东西,终于是解了些气,云婉秋阴沉着脸站起来,吩咐道:“把这些东西收拾了,今日我发怒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若是走漏了风声,我便将你们一个一个的,通通卖去青楼里做妓子!”
丫鬟们面色一白,“小姐放心,奴婢们明白。”
云婉秋这才满意,目光转向窗户,怨毒的眯了眯眼。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流言很快就会传出来了,她不介意再去添一把柴火,让这流言传得更快些
云间月等着吧,日后有你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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