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谈心
吴悦第二天还要赶飞机去出差,因此就只能陪姜棠在家里住一晚上。
第二天中午,姜棠亲自送吴悦去了机场,等目送人进了登机口之后,她才转身离开。
她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到了临江公园,她走到了一处树多人少的地方,找了个长椅坐下。
姜棠拿出手机,再一次拨通了程墨的电话。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她本来是想先打个电话试试,看看能不能双方约个合适的时间出来聊一聊,或者干脆电话沟通也行。
不过程墨显然是不打算只在电话里聊聊就算了,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在另一头直接开口问她,“身体好点了吗?你人在哪里?”
姜棠身边忽然刮了股不大不小的风过去,呛了她一下,“咳,你好,我挺好的,是这样的,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一下,你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跟你说点事情。”
程墨那边响起了汽车启动的声音,“我们现在就可以谈,你在什么地方,我来找你。”
姜棠左右看了看,“还是我去找你吧,这样不麻烦。”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姜棠还在想着约对自己有恩的人出来见面,是不是应该请对方去餐厅吃饭才好,而不是跑到公园里来吃空气。
程墨听她在电话里没了动静,以为她还在想着要说什么客气话,便又补了句,“车现在要上路,先不说了,你注意好身体,别乱走。”
约程墨见面的过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多,整个过程连五分钟都不到,他人就已经在路上了。
算了,虽说约见的时间和地点有些草率,但公园白天的景色这么好,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等程墨按照姜棠给的路线指示到了地方的时候,就看见她正站在垃圾桶旁边,一手拿着一根冻得邦邦硬的棒冰,另一只手则将棒冰的塑料外包装给扔到了垃圾桶里。
姜棠转身一边往回走,一边双手握住棒冰两边,往下稍一使力,将棒冰给掰成了两截。
她拿起其中一截咬了一口,砸了咂嘴,吐槽了句,“色素水冰,赔了赔了,还以为是果冻冰呢……”
等快走到长椅前,姜棠才慢悠悠的抬起头,发现程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正坐在长椅上,双手抱臂看着她。
姜棠顿足了两秒钟,随即,她迅速将自己的嘴角向上扬了扬,露出了一个略显干巴的笑容,“中午好啊。”
这声‘中午好’像是突然见了面没什么好说的,所以没话找话的打了个招呼。
看这皮笑肉不笑的小表情,也不是见了他感到开心,而是下意识的礼数。
程墨拍了拍他身边空着的位置,“别笑了,坐吧。”
姜棠乖乖的走到他身边坐下,虽然是坐在同一条长椅上,但她拉开了一点距离,不会显得过分亲近。
两人都坐稳了之后,程墨也不开口主动跟她搭话,像是在等着她开口。
姜棠两只手各拿着半截冰棒,吃了别扭,不吃也别扭。
当着人家的面吃独食似乎不太好,但这种小孩子家吃的零食,她也不太好意思分享出去。
算了,既然是她约人家来的,总不好让对方开口,自己等着接话。
或许连姜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见到程墨,她的心理活动总是丰富的不像话。
在心里做了几分钟的准备工作之后,姜棠率先对他说,“额……很抱歉,我拖了这么久才联系你,之前的事情,我要很郑重的跟你道个谢,谢谢你看了我给你发的消息之后,愿意来帮我。然后其实我……我是故意给你发消息的,因为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证人,也需要有人帮我报警,这样比较可靠一些。”
程墨听到这里,倒还是一派往日的模样,跟她对话的语气像是聊家常似的,“那在你跟我求助之前,你原本的想法是什么?”
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像这种以身犯险去逼对方露出恶劣本性和马脚的做法,结局大概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姜棠的语气有些满不在乎,仿佛随时可以牺牲掉自己,“那就鱼死网破,反正就算我被灭口了,我的摄像器和录音笔都是远程自动在电脑里实时备份的,哪怕设备损坏都无所谓,因为电脑里有存档。如果我真的失踪或者死了,我妈妈、我朋友、调查的警方……总有人会查看我的电脑,到时候更痛快,杀人偿命,李茂林可以直接给我陪葬了。”
程墨忽然打断她的话,他的眉头紧锁,眼中带着怒意,显然是在生气,“你是不是疯了?想要炸粪坑有很多种方式,非要自己跳下去埋炸弹的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脑子不正常了是不是?你认为你的命已经可以跟李茂林那条不值钱的命划上等号了吗?”
这是程墨第一次用这种带着怒气和责备的口吻跟她说话,还一次性说了这么一长串,跟他平常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姜棠毕竟是不占理的那一方,她知道自己理亏,连说话声都小了一些,“有什么办法,这是一个长了脑子会移动的粪坑,不自己跳下去也炸不到啊。这次确实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利用你的好心去做这件事。”
李茂林也不是傻子,他是不会轻易对跟自己结过仇的女人卸下防备的。
所以姜棠才会反其道而行,故意让他看出自己是在忍着恶心接近他,想要搞他,这样他反而会觉得自己很聪明,可以掌握全部的主动权。
她这次的确是利用了程墨,说是别有用心也没错,现在对方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程墨见她压根没有明白自己生气的点,脑壳一痛,更生气了,“姜棠,我没有对你利用我这件事感到生气。”
姜棠似乎是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因为自己被无端利用而感到生气,甚至已经开始聊到了补偿手段,“但是事已至此,这个人情,我……”
程墨不想听她再说这些叫人头痛的话,他摆了摆手,否决了她的提议,“算了,不用还。”
姜棠趁机喝掉了已经化成色素水的棒冰,润了润嗓子,糖水甜腻的味道让她的脑子又活络了不少,“那不行,我不会白叫别人帮助我的,而且这次是我别有用心在先,除了向你道歉之外,我会做出补偿的。”
程墨不想再听她格外生分的道歉,见她一心想着还人情和补偿,便接过这个话题,“你已经欠我一箩筐的人情了,难道要按照先后顺序一样一样的还吗?还是你已经做好了规划?”
姜棠一听这话,连忙将手机锁屏划开,找出了备忘录,语气格外的诚恳,“是,我确实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我现在可以给你发过去。”
程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她,他的脸上完全是一副自己正在看木头桩子的表情。
姜棠还觉得自己这个计划挺好,继续跟他说着,“其实总结下来,就是钱,你说一个数,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可以给你分期付款。如果你说的数字我可能分几十年都给不完的话,那我可以私底下帮你做一些事,比如你需要去跟别人讨债,我可以帮你当打手,啊不,是当说客。就……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程墨用手揉了揉眉心,这下是真的头有点痛了,“难道我看起来很缺钱吗?”
姜棠很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可是没有人会嫌钱多吧,虽然我能给你的钱对于你来说肯定不算多,但这个已经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大的诚意了,别的东西或者空口白话,说到底都是不实际的东西,不如钱来得实在,你觉得呢?”
程墨很没有感情的回答她,“我觉得用钱来表达感谢和诚意,是一个很俗的提议。”
姜棠从他脸上竟看出了一丝无奈,顿时有些摸不到头脑,在她看来,用金钱来报答他人的方式是最完美的。
这样双方既都得到了实惠,也不会有太多无谓的纠纷,如果是朋友之间,这种处理方式也能让两人的友谊维持的更长久一些。
虽然人常说朋友之间别谈钱,但借钱容易伤感情,因为感谢而给钱总是不会出错的吧。
除非是像吴悦那样跟她亲密无间的好友,那才会另当别论。
其实说来说去,姜棠对程墨倒也不是说有多生分,只是面对异性朋友,她认为这样的做法是最合适的。
姜棠用拳头锤了几下手掌心,心里忽然有些上下打鼓。
不知怎么,就是莫名的出现了一丝紧张感。
但不管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该说的还是要说完,姜棠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最快下午就可以去银行办理转账手续。”
典型的两个人在同一个话题里面各想各的、各说各的,毫无默契。
程墨也不打算再跟她争执这个问题,他不想刻意引导对方去体会自己的感受,没意义,不如让她自己想明白的好。
他想起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要问,便话锋一转,对她说,“不然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是你还了我的人情。”
一个问题抵消人情显然不够,不过姜棠并不介意替对方解答疑问。
“哦?还有这种好事,说来听听?”
程墨将自己衣服的袖口向上挽了挽,语气难得的认真,甚至带着点严肃的意味,“不说过去,只说现在,你跟周逢源是什么关系?”
姜棠没想到‘周逢源’这三个字居然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她抿了抿嘴唇,心里有种秘密被他人戳破的尴尬和难堪。
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无论她再怎么跟吴悦表现的乐观,再怎么在心里告诉自己面对周逢源时要戒躁戒慌,可每次只要一见到对方,那种想摆脱却摆脱不掉,那种整日做噩梦和担惊受怕的感觉,始终是挥之不去。
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要说不怕那才是假的。
可姜棠始终不想被除自己以外的人知道她的脆弱和无力,这算是她留给自己唯一的体面了。
所以即便是在家人和好友的面前,她表现出来的也是一副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姜棠低下头,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掌心,“你是什么时候调查的我?”
程墨也不避讳她的问题,照实回答,“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也就是说后面两人再碰到时,他那时就已经了解到不少事情了,只是没有当着她的面表现出来。
姜棠深呼吸了一口气,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生疏起来,像是个在回答客户问题的机器人,“那是我的初恋情人,我们几年后重逢,彼此很相投,就又混到一起了。”
这句话说的半真半假,听着不像是正经回答,倒像是在赌气。
程墨不怎么信她的气话,“你已经被周逢源的负面情绪给影响了,做事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危、不计后果,你这样做跟发疯有什么两样?”
姜棠承认在李茂林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想法去做的。
程墨说的也不算错,她之所以能有这个决心,就是因为想着反正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摆脱掉周逢源这个大麻烦,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豁出去把自己想做的事给做了。
她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周逢源没了报复对象,也就不会再对她的家人有什么威胁了。
他本身也不是真的想要夺取秦念的抚养权,只是存心想让她过得不舒坦。
除此之外,还能拖下一个李茂林,这买卖勉强也不算亏本。
但想是这样想,当那天她真的去赴李茂林的约时,到了门口,心里突然就反悔了,觉得生命可贵,还是活着比较重要。
她临时跟程墨求助,除了想要多一重保险之外,也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免得真被李茂林给灭了口。
姜棠心里想了挺多,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很平淡的一句,“对,你说的都对。”
“我之所以答应你出来,不是想听你说谢谢和找你讨要报酬的,我希望你明白没有什么事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如果还有下一次,那么我不会再管你。”
姜棠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对方的话是好是坏,她是完全能够听出来的。
只是上一个在私底下调查她的人还是周逢源,那种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受。
现在程墨也做了同样的事,还不是在最近,而是在几个月之前,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个事实。
想想也是一件挺叫人难堪和丢脸的事,尤其是在他已经知晓了一些事情之后,却还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好像毫不知情的模样。
这显得她在对方面前故作大方和坦然的样子,活像是一个小丑。
姜棠的心情有些复杂,现下明明是大晴朗的天气,周围还有轻微的暖风,可她却觉得憋闷得慌。
姜棠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认真,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你说的没错,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下回再碰到,就别救了。这种人本来就不应该有向他人求救的念头,自作自受,你放心,下一次我会自己——不,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程墨其实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重了,而他准备道歉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姜棠这一番话给说憋了回去,“你对我的话是这样理解的?”
姜棠坦然道,“请你相信,我是善意的理解,我不会用恶意来揣测帮助过我的人。”
她对程墨倒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毕竟自己也不是完全对他人坦诚和毫无二心的人。
他私下调查自己,她也同样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人家。
说来说去,两人果然还是保持普通的关系比较好,不该往朋友的方向发展,她也不该在遇到危险时去让对方来帮自己收拾麻烦。
有些事情一旦牵扯多了,反而就会变得乱七八糟起来,落到最后还要欠一屁股债。
程墨原本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这些话在他的脑子里转了半天,最终还是被姜棠油盐不进的样子给打回去了,“好,没问题,是我自说自话、思想狭隘了。”
姜棠清了清嗓子,挂上笑容,平和的语气仿佛是在跟一起出来春游的同学道别,“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这个问题的价值不高,抵不了多少人情,钱我照给,如果以后你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帮忙,我也会遵守我的承诺,保质保量,决不食言。”
程墨这次答应的痛快,也不再多说其他的话,“可以,我接受。”
这事也算是商讨出了个结果,姜棠悬着的心稍稍放了放,却有种既失落又松了口气的感觉。
姜棠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句,神经病,她这是哪来的矫情劲,真离谱。
“我下午约了人去商量打官司的事,还得去打印一些资料,要先走了。”
程墨坐在长椅上没动,只点了点头,应了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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