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晨光熹微，窗外电线杆上的麻雀在空旷的街道发出声响，束束缕缕光线筛过云层倾泄而下，深灰色棉麻窗帘缝隙漏出浅浅的光晕流淌在室内。
宿醉的头疼将她从梦中拽出，眼皮仍然沉得厉害，许幼梨躺在绵软宽敞的床上闭着眼没有起床。
她蹭了蹭被子，打算舒服地继续补觉，察觉到异样下一秒立即惊坐而起。
入目皆是陌生，酒店的环境很整洁，瓷白的大理石纤尘不染，洁白的大床绵软舒适。
她就说宿舍的床没这么舒服！
许幼梨揉了揉脑袋试图弄清现在的状况。
余光瞥到床的另一半，被褥上明显有褶皱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将眼神上移。
白色羽绒枕上也明显有压皱的印记。
！！！
许幼梨深吸一口气，开始费力回忆昨晚的事情。
依稀记得自己醉醺醺跑到他面前，大放豪言说要当他金主。
她又瞥了眼明显睡过人的另一侧。
看这情况。
不会已经，包养成功了吧tat
确认了自己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许幼梨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神思清明，她打开手机，微信里的消息纷至沓来。
百变小茵：【梨啊我还有点事先回学校了，你待会自己回来吧。】
百变小茵：【醒了和我说一声哦。】
许幼梨松了口气，被悬起的心脏终于落回实处。
她试探问：【昨晚是你带我回来的呀？我们一起睡的？】
那边回得很快。
百变小茵：【不然呢，你还想和谁睡。】
百变小茵：【不过我一个人没本事把你带回来，有个小帅哥把你背回来了。】
许幼梨刚放下的心又被提起来，昨晚的记忆接踵而至，一帧帧如电影般在脑海里闪过。
“jason，等一下。”
“其实我也想和你探讨点儿别的。”
“让我来做你的金主吧！”
她借着酒劲大放厥词，现在想起却只想掐死自己。
脚趾微微蜷缩，回忆还在不受控地席卷而来。
男人似乎是愣了一瞬，许是见她醉的厉害，他把她带到前来找她的朋友身边。
许幼梨还以为自己被拒绝了，眼泪瞬间在眼眶打转，就这样委屈巴巴盯着他看。
“……”
池以茵几人也有些醉，没什么力气抱她出去。面前的男人似乎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朝着还有些意识的池以茵说：“先去上面的房间住一晚。”
他走到她面前似乎是想要背她，但醉后的许幼梨不是特别配合，还有着平日里不曾有的娇气，哼哼唧唧抱怨：“你太高了，我够不到你的肩膀。”
离得近了，许幼梨能感觉他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就这样浅浅落在她脖颈处，酥酥麻麻的。
他配合弯腰，有些无可奈何。
许幼梨迷迷糊糊趴在他宽厚的背上，终于有了个可以借力的依靠，她舒服埋在他脖子处。
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许幼梨感到轻微的失重，她兴致很好：“起飞咯！”
送她上楼的这一路她并不安静，一直嘀嘀咕咕说着话。
“呜呜呜我都没吃饱，为什么这里的东西又贵又少，我都饿了一晚上了。”
她趴在他背上，脸颊微微鼓起，埋怨道：“还有你，为什么看起来也这么贵！”
察觉到后背人不安分的扭动，江沉舟太阳穴突突，语气低沉：“别乱动。”
许幼梨似乎是觉得委屈，抿着嘴嘟囔：“凶什么嘛你。”
“。”
小姑娘尾音绵长，声音里含着不自觉的娇嗔，江沉舟对着身后的醉鬼一点办法都没有，难得被噎住：“……没凶。”
男人声音低沉，在夜晚如月色一样温润，萦绕在她耳侧。
许幼梨一下子被哄好了：“这还差不多嘛。”
想起什么她戳了戳男人的后颈：“唉，有多少个人喜欢你呀，告诉我呗，我心里好有个数。”
“什么数？”
许幼梨振振有词：“数数我爱的号码牌排在第几呀。”
许幼梨掰着两根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光我撞见的就已经两个了。”
她神色蔫蔫，叹了口气：“我不会要从这里排到巴黎吧。”
她又戳了戳男人的脊背，语气带着点讨好：“不然，你给我插个队呗。”
房门被打开，江沉舟轻手轻脚将她放在床上：“你朋友马上就来了。”
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缘故，她眼里蒙了一层水雾，乌黑的青丝也在背上蹭得有些凌乱，看起来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她坐在床头，语气幽怨：“看来是不行呢。”
江沉舟正帮她脱着鞋子呢，闻言抬头，四目相对两秒，他忽然就笑了，声音很轻，似是自语：“怎么还是动不动就要掉眼泪。”
许幼梨没听到他的话，还在那里自顾生着闷气，蓬松的发顶忽然被人揉了揉。
“没人排队。”
江沉舟给她盖上被子，只开了床头一盏暗黄色的台灯：“睡吧。”
沾了床，许幼梨困意顿时袭来，她迷迷糊糊呢喃：“晚安了。”
意识朦胧之际，她似乎听到床头站着的男人低声开口，声音并不真切：“晚安。”
-
晨曦初露，市中心的道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远处商业区的大厦直耸云霄。
君和总部伫立在市中心有名的繁华地段，单向玻璃窗围成的建筑外围在金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内部人员已开始有条不紊的工作。
君和是业内有名的制作公司，旗下笼罩业务广泛，涵盖内容动画、游戏、宣传、模型、后期、影视等等。
原本这些都散落在各个分部，但随着这几年君和逐渐在业内占据龙头地位，高层负责人逐渐将各分部逐一汇集在总部。只是负责游戏制作的分公司由于政策打压业绩惨淡，暂时还散落在外。
二十七层，偌大的办公室用浅灰调色系铺成，简约又内敛，从落地窗前往下看，能够俯瞰到繁华苏市的各个街道，将车水马龙尽收眼底。
江沉舟坐在白色皮质沙发上，双腿随意翘起，正漫不经心看着落地窗前摆放的凤尾竹。
经理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还未等他应声脚步声就已逼近，江启明推开门走了进来，笑得有些夸张，狭窄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沉舟啊，难得今天在公司啊。”
江沉舟依旧倚在沙发上没有起身，眼帘微抬朝他看去，声线淡淡：“小早啊，小叔。”
江启明穿着黑色的西装，微胖的身材让他显得稍显滑稽，他自顾坐下吩咐：“你回来也有几个月了吧，既然熟悉了事物，那小叔就安排你一个任务。”
江沉舟眼帘掀起，漫不经心应了声：“嗯？”
“公司和清大打算合作，成立一个优秀学生培养计划，本来打算让小陈负责这事，但他最近得陪我跟进一个项目，托别人我也不放心，不如侄儿帮忙跑个几趟？”
江沉舟静默片刻，微微转动半圈腕上的手边，淡声应下：“小叔客气了。”
“哈哈，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具体安排我让小陈发给你，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见他答应得轻而易举，江启明心情比来时还要好，满脸横肉堆叠在一起，他起身双手靠在背后，离开了办公室。
床边的凤尾竹在风里微微摇曳，江沉舟看了会自觉无趣索性离了公司。
手机里很快传来发来的具体安排。
清大设计学院是全国有一数二的设计专业，君和制作打算设立专项比赛，每年选拔出的一批获奖者，可以直接进入君和实习。一方面能够筛选优质人才，另一方面也能展现企业的公益性，加强在社会的宣传。
而君和作为业内有名的制作公司，与他们合作能大大提高了清大的优秀就业率，对于双方都是好事。
清大的领导邀请君和负责人明日去学校商议具体示意，拟定比赛时间和录取规则等事宜。
江沉舟收到消息后熄灭了手机屏幕，他原本想回家，转念一想又去了“有间”。
酒吧早上并不营业，透明的玻璃门被人从里面锁上，金光照在玻璃上有些反光，但江沉舟还是看到最里面的卡座上有个依稀可辨的人影。
他勾起食指用关节叩响玻璃门，没一会儿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沈司也仍旧穿着昨晚的衣服，看样子并没有回去。
“大清早的，稀客呀，”他调侃道，“难得看到你这一天天一副大闲人的样子。”
有间酒吧在整条街的入口处，正值风口，江沉舟没和他在这里废话，阔步进了店内。
“难得清闲几天而已。”
见他朝里走去，沈司也重新关上店门，将寒风隔绝在外。
他笑着调侃：“怎么着，你小叔还是那么关心你，怕你累着，让你带薪休假么。”
江沉舟似乎是低笑了下，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他靠在沙发上淡淡开口：“没呢，这不，刚给我下了个任务。”
沈司也知道他现在的近况，直觉没那么简单，闻言有些好奇：“是什么？”
直到江沉舟把信息给他看后,他才了然于心，然后毫不留情嘲笑起来：“你一个堂堂mit工商管理硕士，居然沦落成跑腿的，哈哈哈。”
沈司也幸灾乐祸地竖起大拇指：“真的，我都佩服你小叔了，我还没见谁有胆子折磨你。”
江沉舟淡淡收回视线：“无知者无畏罢了。”
沈司也点点头，很是认同这句话：“我已经开始好奇他的下场了。”
江沉舟耐心耗尽，没再搭话，说出自己来的目的：“昨晚那几个小姑娘呢？”
“啊？”沈司也还在操心他小叔的下场呢，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昨晚喝多了睡在楼上的几个啊，现在就剩一个了。”
“这小姑娘挺能睡啊，我在这儿等她一早上了，不然早回去了，”他用手指了指桌上摆放的外卖，“等得我都饿了，这不，早饭都点来了。”
江沉舟对他饿不饿的事一点儿也不关心，他直指所想：“哪个？”
“还能是哪个，”沈司也停顿一秒，笑得吊儿郎当，戏谑道，“还不就是撞你怀里，说要包养你的那个。”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江公子还有当小白脸的一天。”
“……”
他笑得贱嗖嗖的，江沉舟只掀起眼帘扫了他一眼，就起身离开，还不忘顺走他刚点的外卖。
“诶，你干嘛啊，”沈司也原本正笑着看他热闹呢，谁料火直接烧到他自己身上，他朝着江沉舟的背影吼道，“你抢我早饭干嘛。”
江沉舟拎着装有早餐的塑料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直至一段距离后才淡淡的话语才传到他耳中，在无人的酒吧里尾音绵长。
“去看看我的金主。”
-
许幼梨理清昨晚的事情后，面如死灰，这绝对能荣登二十多年来最让她脚趾抠地的事的顶峰。
她不断安慰自己，现在大白天的，jason肯定有别的工要打，应该不在这儿，只要自己回去后不来找他，他们暂时见不到面。
况且jason在名利场漂泊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能根本记不得她这个色胆包天的小酒鬼。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后，她深吸了口气终于打算离开房间。
然而事与愿违，那一刻许幼梨知道了墨菲定律的威力。
她嘴角牵起一抹尴尬的弧度，僵硬地摆了摆手，不太有底气的样子：“嗨……早啊。”
“早。”江沉舟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神色一如往常，把拎着的塑料袋递给她。
“什么？”还未消散的余温传来，在几层塑料袋的包裹下她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早饭。”
他言简意赅又意有所指：“不是说从昨晚饿到现在了么。”
“……”
ok。
他全都记得。
“谢谢……”许幼梨捧着递来的早餐，干巴巴道谢。
“客气。”
“我应该为金主做的。”
他仍是勾着唇边漫不经心地淡声开口。
许幼梨耳根一热，装作无事发生，解开塑料袋，她才发现是陈记的早点，这家店由于是老字号，近些年来人气很旺，想要吃一顿更是一应难求。
她大二去隔壁校区上课时，校车总能路过那家店面，市中心角落处的小店装修得古色古香，门口排队的人密密麻麻，将路口都围得水泄不通。
冬天的时候，能清晰看到从店内飘出的袅袅白烟，在萧瑟的时节看一眼就觉得格外暖和，偶尔运气好还能从校车的窗扇缝隙里飘来些香味。
长如飘带的队伍还在眼前，许幼梨问：“这要排很久吧？”
“还行吧。”
江沉舟靠在门檐处，意味深长：“没巴黎远。”
此话一出，许幼梨心底一虚，她打定主意装不记得：“什么？”
“啧，”江沉舟似乎是低笑了下，“这就不记得了？”
许幼梨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反正只要她不承认谁都不知道：“我这不是喝多了嘛。”
江沉舟似乎早就看透她这秒怂的性子，也不恼，依旧浅声开口：“哦？这是不认账了？”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含着几分似有若无调笑，看得许幼梨莫名心虚，连忙瞥开。
她底气不足，状似理直气壮怪罪起别的：“没办法，要怪就怪这店里孟婆汤的威力实在太大了，我这不断片了嘛。”
“行。”
江沉舟靠在门檐处，他长得很高，身形也好，即使这样漫不经心站着也能看出他出众的气质。
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话锋转向另一处：“你先吃着，我走了。”
许幼梨喝了口豆腐花，香甜的味道顿时在唇齿间席卷开来，看到男人要离开后她忙咽下口中的食物。
许幼梨心底一时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里的塑料袋，踌躇片刻问出心中所想：“你晚上都会在这儿吗？下次我来找你可以吗？”
“找我么。”
“估计不行。”
江沉舟思忖两秒，淡淡道：“得排号呢。”
闻言，许幼梨急了：“不是说好可以插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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