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冬日的夜晚黑得很早，离开酒吧时外面的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霓虹的光晕完全掩盖住清浅的月色。
夜晚的风更加萧瑟刺骨，溶在月光里流淌进衣袖里，许幼梨刚从充满暖气的酒吧出来，寒意在此刻尤为明显，她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回了宿舍。
池以茵已经洗好澡了，她敷了张面膜躺在床上，听见声响她向床下看了一眼：“哟呵，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室内老旧的空调传出暖气，许幼梨脱下外套站在风口处吹了会儿：“不回来我睡哪儿呀。”
“睡哪儿不重要。”
池以茵揭下面膜，坐起身来好整以暇看着她，嬉皮笑脸开口：“重要的是睡鸭鸭。”
吹了一会儿暖气，许幼梨终于感觉像是从冰窖里被拉回来一样，她纠正道：“什么呀，我对jason很尊重的，只是过去听了首歌，完全没有非分之想好不啦。”
池以茵爬下床把撕下的面膜扔掉：“嚯。别人拿他当头牌，你拿他当爱豆啊。”
许幼梨眉梢含笑，顺着她的话接着说：“这不挺好嘛，每天都能听爱豆现场演唱会，还特别便宜。”
池以茵嘴角微微抽搐：“服了你了，去酒吧点男人居然只是单纯听歌。”
许幼梨看了眼日期，1230，她拿出绘画板，打算赶在截止时间前把海报画完。
见池以茵回到床上，她小心翼翼打开手机翻出那张偷拍的照片。
好像也不算单纯听歌……
老旧的空调外机发出隆隆声响，在静谧的冬夜格外清晰，许幼梨盘腿坐在椅子上低头绘画，额迹散落的碎发随着吹来的暖气在空中微微摇曳。
手机里男人的照片清晰又朦胧，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加上浅浅的光晕，握着立麦的一只手骨节分明，深如潭水的眼底在光线下晦暗不明。
就这样看着，许幼梨耳边仿佛又想起了他沉厚低迷的嗓音，穿过束束缕缕的光线清晰看见他的喉结在霓虹下暧昧滚动，直至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才如梦初醒。
心口怦怦跳，许幼梨用余光往斜上方看了一眼，池以茵躺在床上玩手机，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她悄悄松了口气，却还是将手机再往里挪了挪。
时间慢慢流逝，宿舍楼下除了风声全都安静下来，许幼梨终于抬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她检查了一下画板上的海报，深蓝色星空背景下，男人站在舞台上周身散发出矜贵冷清的气质，头顶上方的聚光灯落在他身上，宛如天神降临一般。
许幼梨松的口气，总算在截止时间前完成了。她点开微信将海报的电子版发送到宣传部的群里，很快就有人应和夸赞她的作品。
她看了一圈回复没有发现不妥，许幼梨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手机上的时间已接近子时。
刚才在酒吧和他说的失眠并非信口而来。
许幼梨在高中的时候患上严重的失眠，每次学习完躺在床上已是深夜，她身心俱疲累得眼皮下沉，然而躺在床上时依旧要等一两个小时才能睡着。
尤其是在学习压力特别重的时候，老师们在班上强调睡眠也很重要，每每这个时候在夜晚睡不着的她数着还能休息的时间越发焦虑，如此恶循环下她的精神肉眼可见得变差。
后来，上了大学，精神压力虽说没有之前那么大，但失眠的毛病却已经很难再改过来，每次上床都要安静躺个一两小时才能入睡，偶尔室友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都能将她惊醒。
积年累月下来的睡眠问题，已经能够让她平静的对待失眠，此刻许幼梨安静地躺在床上想要闭目养神，只是脑海中却不可控地又想起在酒吧的场景。
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的声音早已随着冬夜的寒风吹散，可许幼梨却觉得这风可能是吹到了她的耳中。
低沉的嗓音在曲调的浸润下温和缱绻，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肯散去。
出乎意外的，今晚她很快就入睡了。
半梦半醒间，她有瞬间觉得这声音离她好近，仿佛就在耳边一样。
-
第二天一早，池以茵难得起了个早，坐在位子上画起妆。许幼梨被她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朝床下看了眼。
“怎么了，今天有什么事吗？”
窗外晨曦刚至，池以茵拿着海绵蛋抬着自己的脸颊：“啊梨梨，吵醒你了吗？”
许幼梨快醒时做了个梦，睡得并不安稳，她摇摇头，声音含着刚睡醒时的慵懒：“没有，我本来就睡得迷迷糊糊的。”
池以茵快速画了个眉毛回道：“今天晚上有活动，一大早就要去彩排了。”
早晨七点，原本安静的宿舍楼下此时已能听到不少声音，许幼梨这才惊觉原来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
冬日的清晨，太阳只在天边露出一个小角，透过棉麻质的窗帘，只有浅浅的光晕流淌在室内。
她快速化完妆后关了门离开了宿舍，室内重新又恢复安静，许幼梨打了个哈气，重新倒在温暖的被窝里开始睡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下午一点。
难得睡个好觉，她浑身上下散发着餍足的味道，许幼梨伸了个懒腰，方才梦中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
她是一个很多梦的人，而且大多数的梦境都能被她仔细回想起，时候醒来都会觉得身心俱疲，好像这一觉没有睡一样累。
但这回她却被男人在梦中悉心安抚，潺潺的歌声流淌在梦境中，将她安抚在温和坚固的城堡中，即使醒来，那股浅浅的暖意还残留在脑中。
许幼梨暗暗想，头牌的功效实在太多了。
下次见面，得给他涨个工资。
一觉睡醒，床头的手机里有数不尽的消息，许幼梨点开宣传部的微信群。
【跨个年我要累死了，忙到现在我终于结束了。】
【我都不知道写了几篇公众号了，已经开始晕字了。】
【谢邀，人在广场，正在发传单。】
【到晚上大家应该都没事了吧，不然我们也出去聚聚呗，放松一下。】
【我觉得可。】
【咱们去哪儿啊？】
许幼梨点开聊天框的时候刚好看到这句话，她来不及细想，手快过脑子，一心想着给头牌拉客。
冰糖梨梨子：【我知道一家酒吧不错，氛围很好。】
【可啊，一起去呗。】
【ok，我先发完传单。】
【哭唧唧pdf】
【哇哦，看不出梨梨也很懂嘛。】
【那晚上再聊，我也要赶个宣传图qvq】
在一众应和下，许幼梨一眼看到其中的某条消息，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她莫名有种小心思被人看穿的感觉。
许幼梨心虚地回复：【哈哈，我在网上看到评价不错。】
许是大家都还有事要忙，群里很快就恢复了安静，她这欲盖弥彰的回复被留在最后。
许幼梨心里的那丝尴尬和心虚在此刻无限放大，她摸了摸鼻子，早知道就不解释了。
晚上七点，天已经擦黑了，学校里的路灯被悉数点亮，梧桐树枝上还挂着几串星星点点的霓虹小灯，街道两侧摆满了各种活动海报。
许幼梨走出宿舍的时候来来往往的学生络绎不绝，她靠边总在小路上，忽然脚步一顿。
昨晚画的那张海报正被架在路边，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深邃的目光穿透雾气直直朝她看来。
许幼梨后知后觉地蔓延出许多羞耻感。
-
从学校走到“有间”约莫十几分钟，晚风吹在她身上不免有些萧瑟。
这条酒吧街比她昨天来时人多了快一倍，从各家酒吧内传出的dj音乐声震耳欲聋，漫天的霓虹将夜晚点亮。
“有间”内人依然不算多，部门里的朋友已经来的差不多，许幼梨和他们围坐在一块吃着东西，有些心不在焉。
她目光不留痕迹的扫过四周，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舞台上的歌手换了一个她眼生的，婉转的民谣如月光般温和敞亮，却并没有流淌进她心里。
许幼梨喝着果汁心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呢。
然而一直等到很晚，他还是没来，许幼梨听着桌上的觥筹交错一时有些失落，她神不守舍地应和几句，心里却止不住想起他。
舞台上的歌曲已经停了一会儿，就在许幼梨猜测会不会下一首就是他的时候，刚才的一个服务员拿着立麦对场子里的人说：“今晚跨年，我们老板请大家去二楼天台看烟花。”
意外之喜突然降临，身边的人们都很兴奋，许幼梨被朋友们一起推搡着去了二楼。
来这儿几次了，这还是许幼梨第一次去二楼。
露天的天台上摆放着几张小藤椅，阳台栏杆处的黑色铁艺栅栏上缠绕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清浅的月光融合着空气里的花香萦绕在四周。
没一会儿，不算宽敞的天台上挤满了人，许幼梨被挤到最前方，在不知不觉中就和朋友冲散开来。
四周喧闹的声音只持续了一会儿，随着一声巨响，漆黑的天空忽然被点亮，星星点点的烟花布满整片天空，五彩的光点划过天际，又悄无声息坠落，留下一道不可追寻的光影。
人群中只静谧了片刻又重新燃起喧哗，许幼梨在乌泱泱的声音中听到好友的声音：“真好看啊，还好听梨梨的来了这儿。”
烟花声与人声混合在一起，她模糊的感觉到声音是从身后传来，许幼梨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回应：“是呀，真好。”
漫天的星光还在不停升起又降落，许幼梨伸出手想和往常一样牵起好友的手。
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对方掌心散发出的温热顺着肌肤传到她冰冷的小手上，冰与火相碰的那一刹那，她心尖没忍住颤了颤。
许幼梨艰难回头想要和好友站在一块儿，然而却看到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jason？”
期待了一整晚的人现在眼前，许幼梨的胸腔先是被激动和惊喜填满，在流光溢彩的星空下她的眼里也像淬了光一样熠熠生辉。
然而，片刻后，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掌心里传来的暖意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男人宽大的手掌带着些许轻微的粗粝，传递到她每根神经末梢。
咫尺贴合，许幼梨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每一根掌纹相互摩挲的触感。
心脏怦怦的，像是要跳出胸口，喧闹无比的烟花也渐渐在她耳中褪色，她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以及他落在她头顶上方清浅均匀的气息。
满天的烟花宛如五彩的星光布满夜空，但在这一刻又黯然失色，周围所有人的身影都变成虚化，许幼梨乌黑的瞳仁中只有他清晰的倒影。
她看到他额迹的发丝微微颤动，漆黑深邃的眼里，倒映着她站在烟花的背身影，宛如有碎光流淌过。
良久，她看到男人勾了下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从喉间溢出，微弱的声音穿透人潮汹涌清晰可辨，绵长的尾音在晚风中绕了一圈入耳。
“抱歉呢金主。”
他停顿一秒，戏谑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这儿，可只卖艺不卖身呢。”
他调笑的声音顺着晚风飘来，许幼梨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烫手的山芋般，她忙不迭松了手。
身后的烟花还在肆意绽放，许幼梨一颗心被提起，支支吾吾道歉：“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
她稍显慌乱，止不住地想和他解释，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怎么这么不禁逗。”
面前的小姑娘耳尖缀着红，蓬松的头发随风摇曳，江沉舟深不见底的眼底浅浅漾开，嘴角勾起的弧度彰显着他的好心情。
许幼梨下意识抬眸看去，发现他已仰头看着天边的烟花，清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还喜欢吗？”
“啊？”许幼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此时几十支小礼花一起往天上窜，像银河一样，“喜欢呀。”
这漫天的烟花大会足足持续了有十分钟，在结束的那一瞬间，周围安静的不像话，拥挤在天台处的人群一拥而散往楼下走。
“梨梨，走啦。”朋友隔着两三个人距离，朝她喊了声。
许幼梨被惊得霎时抽离出此刻的暧昧，她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还是选择跟着朋友们离开。
楼下的聚会重新开始，舞台上新的驻唱歌手弹着吉他唱着不知名的小曲，也是很好听的声音，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味，不够过瘾。
酒吧内大多是三三两两的人围坐在一起，此刻江沉舟一个人坐在吧台前的样子格外引人注目，许幼梨痒了一晚上的耳朵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好友们在玩游戏没注意时下悄悄溜了。
他还是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半明不暗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加上浅浅的光晕。
许幼梨定了下心，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嗨，jason。”
许幼梨坐在他身边的高脚椅上，双脚微微悬空，和他分享起她的新发现：“昨晚听完歌回去，我的失眠又好了很多，多亏了你。”
寒暄完毕，她终于提起她的来意：“你今晚还会唱歌吗？”
许幼梨有些不好意思，她补充道：“我今天还带了好多朋友来照顾你生意呢。”
江沉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卡座上围着约莫十几个人，确实很多。
头顶的球状射灯弥散出昏暗的霓虹，江沉舟的低而缓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怎么办，今晚我不营业。”
“这样啊……”许幼梨面上遗憾之色尽显。
看到小姑娘略显失落的神色，他几不可见勾了下唇角，不紧不慢：“不过么。”
江沉舟顿了下，好整以暇看向她，灯火氤氲，他声音又沉了几分，像是在笑：“你忘了，我很宠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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