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眼花了吗?
丁简简回到家,老妈热情地迎上来,眉梢眼角写满八卦:“怎么样,今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她赶紧眯起眼看了下,一颗心顿时安稳落地:还好,至少老妈还是那只小白兔,不然她觉得自己肯定要疯。
“就那样吧,没什么好说的。”她放松下来,四仰八叉的往沙发上一瘫,连头发丝都不想动了。
但是立刻,她又一拍脑袋坐起来:“妈,晚上少煮点儿饭,我吃不下。”
看刘郢吃饭都看饱了。
“行行行,”老妈一边拿起锅铲,一边还不忘从厨房伸出个头来问,“那你对刘郢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庆梅阿姨说,人家对你可满意了。现在像这种长得平头正脸,有事业心、上进心,条件也不错的经济适用男不好找,你就别太挑了。”
丁简简翻过身去盖住脸:“妈,我告诉你,刘郢这个人有点儿神经质,吃饭的时候非要把自己吃撑为止。今天下午我就是陪他‘看病’去了,耽误了好多时间。他做朋友还行,做男朋友就算了。”
“啊?好好的人怎么有这毛病。”老妈好一阵唏嘘感慨,但很快就找到了新方向,“没事,下回妈给你介绍更好的。”
“妈,我能暂时不相亲吗?”她得好好想想“日式怪谈”的事。
厨房里突然没了动静,一睁眼,老妈提着刀子就站在她面前。
丁简简吓得直接从沙发后面翻了过去:“妈,不至于吧。”
老妈红了眼,水汽婆娑地看着她,顷刻之间就洪水爆发:“你说我容易嘛。你爸死得早,我又当妈又当爹,好不容易才把你拉扯长大。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万一哪天我去了,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那我真的会死不瞑目啊。”
兔子老妈被老爸宠得像个孩子,一哭就停不下来,而且有魔音绕耳、三日不绝的效果。
丁简简举手认输:“相亲就相亲。妈,你先把菜刀收起来,ok?”
老妈却故意挥挥菜刀,“恶狠狠”地说:“知道怕就好,不想被我叨叨,你就赶紧找个男人结婚,自己搬出去住,我眼不见心不烦,落得自在逍遥。”
“我要真搬出去了,你一个人孤伶伶的岂不是很可怜?”
“呸!”老妈不认账,“谁说我会孤伶伶的?我又没准备一辈子给你爸守节,要不是你这个拖油瓶碍事,我早就去找新老伴了。你不知道已经有好多跳广场舞的大爷跟我表过白了。”
拖油瓶丁简简看着照片墙上的老爸,眼珠一转大喊:“丁适可,王尔佳说她要去找广场舞大爷当老伴儿了。”
老妈气急败坏地折回来:“你个死女娃,对着你爸胡说八道什么呢?”
丁简简做了个鬼脸,飞快地溜进了自己的画室。
她的本职工作是插画师,但闲暇的时候也画画油画。
在她笔下只有一个主题,就是自己眼中的奇幻世界。
里面的人左半边的脸是萌萌的动物拟态,右半边是人的面目,他们穿行在赛博朋克的城市里,奔跑在尺寸巨大的奇境森林里,跳跃在星星点点的游乐园,徜徉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里,她用明亮的色彩、饱满的情绪张力创造出了一个介乎于童话与神话间的全新世界。
这个系列的名字叫:《真实向左,虚幻向右》。
她的油画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质,有人曾想模仿,却总是无法把握住其中的神韵,因此,这些年来画家“alyce”在市场上已算是小有名气了,不过她很少将自己的画作出手。
所有画作中,她最喜欢摆在画室正中偏左的一幅。
这幅画的画技还略显青涩,但里面支着长耳朵的妈妈和萌萌哒的熊猫爸爸都画得特别传神,他们和小小孩的丁简简一起生活在幽静的林中小屋,每个人脸上都是幸福的模样。
她的画作有欢喜的有悲伤的,有迷茫的有焦虑的,有愤怒的有恐惧的,大部分都掺杂着不同的情绪,只有这一幅是纯粹的幸福,同时它也是目前唯一一幅画中角色完全以动物拟态形象出现的画作,作品名字叫:《爱丽丝的家》。
在它旁边摆着一幅未完成的作品。
与她之前大部分的画作不同,这一幅色调灰暗晦涩,背景模糊混乱,里面的一切仿佛正在崩溃融化,但仔细再看似乎又只是多层次色块无意义的堆叠。
这幅画她已经画了快三个月,然而也就画了这么个背景。
事实上,她也有些茫然,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画什么,只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冲动驱使她在画布上落下笔刷。
虽说画得糊涂,但她隐隐感觉自己画的是一个蒙着一层迷雾的世界,里面正发生着某种可怕的事情,只是自己尚未得窥真相。
而每次凝视画面的时候,她总会生出一种错觉,似乎这画具有某种神秘的魔力,不知道什么时候观者就会被吸卷进去,而后堕入无边的迷障。
在那里,有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形物。
他们的轮廓看似与人无异,但动作举止十分怪异:有的如野兽一般在地上爬行,有的机械地在原地转着圈,有的一颤一颤姿势很是僵硬,还有的关节的伸展和转折夸张得超乎想象。
她无法揣度他们的目的,只是无端地从这些人形物身上感觉到一种想要尽情破坏、无限吞噬的欲望,如果非要说,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黑暗中,赤红滴血的眼蓦地与她的目光对上,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将她笼罩。
空中豪宅内,男人蓦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是眼花吗?他似乎看到了一抹白色的人影。
但是怎么可能呢?
那个世界只是他一个人的禁闭室,这么多年来,除了逐渐增多的怪物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生命的存在。
莫非是他在潜意识中还对“希望”抱有什么无聊的期待吗?
他揉着额角,自嘲地低笑:希望什么的,还真是可笑的人性弱点。
他拿起电话,面无表情的吩咐:“叫他们到客厅开轰趴,以后我睡觉的时候也不要停。”
丁简简喘着大气摔在地上,却发现自己依然在画室之中。
《爱丽丝的家》里的老爸温和地看着她,仿佛正如常地鼓励:“我们简简很勇敢,摔了跤自己就能站起来的,是不是?起来爸爸抱啊。”
她缓缓吐气,抬手想要抹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画笔,似乎正在进行创作。再看那幅未完成的作品,里面仿佛多了一些看不清面貌的影子。
然而,她对此毫无印象。
丁简简心头骤然缩紧:那一幕到底是她在激情创作中脑海里产生的臆想,还是她真的被吸卷进入那个荒诞世界里的亲身经历?
在刹那的恐慌之后,她失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幅画怎么可能会把人吸进去呢?又不是蒲松龄讲《聊斋》。一定是她今天的经历太过离奇,以至于自己脑补过多、精神恍惚,产生了某种幻觉吧。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她已无心再画,看看差不多也是晚饭时候了,便洗了手去帮忙端碗摆筷。
丁家面积不大,小套二,还是上个世纪刚刚兴起商品房时买的。碍于房屋自有的格局,他们家的客厅和饭厅是合二为一的,因此沙发前面也没有配置茶几,而是老爸自己动手做了一张长长的工作桌,既可以用来吃饭,又可以用来办公学习。
当年许多亲戚朋友都说看着古怪,到现在看反而成了时尚。
丁简简记得,小学放学以后的无数个日夜,就是爸爸陪着她一起在这张工作桌边度过的。老爸工作,她做作业,做完之后父女两个一边看书,一边等待老妈的晚饭,感觉特别温馨。
此时,电视里面正在播放一则与m国相关的新闻,说m国顶级医学院shf对华国和m国商业机构合作开发的一款名为“食美e丸”的新型保健药物进行检验之后,证实其能够增强食欲和消化能力,对厌食症、肥胖症确有奇效,并且目前没有发现任何毒副作用,如今该保健药品已成为m国厌食症患者以及减肥人士最为追捧的一款产品云云。
丁简简敏感的神经一下子被拨动了,她坐得直直的,脑子里光速飞转:这么说来,“食美e丸”似乎是针对特殊病症的病人开发的,本身具有一定的医学价值。莫非之前是自己想得太多,刘郢不过是自己滥用药物导致了不良后果?
不对,如果是针对病人开发的,那么它就应该是正规的药品,而非保健品。保健品意味着所有人都可服用,并且对谁都不会产生副作用才是。
那么问题来了!
作为医学界的权威,shf医学院对“食美e丸”进行的检验应该是非常全面的。像自己一个非专业人士都能够发现的端倪,他们会没有发现吗?
难道他们认为健康人服用“食美e丸”以后的疯狂进食也是正常表现吗?
老妈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哼哼唧唧地说:“现在的新闻越来越假了,又是治疗厌食症,又是治疗肥胖症,这药难道既能让人多吃,又能让人少吃吗?”
确实,太矛盾了,这里面的道理说不通。
不过,会不会“食美e丸”本身有两个版本,一个是针对厌食症的,一个是针对肥胖症的?
她顾自沉吟,没像平时一样跟老妈拌嘴。
王尔佳女士不由略觉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故意清清嗓子吸引她的注意:“经过慎重思考,我宣布本人暂时不找老伴儿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当网红!”
“你,网红?呵呵。”
果然不愧是王女士,日常想一出是一出。
“别小看人!我准备……就参加电视上的这个比赛,拿冠军,当网红!”
屏幕里,一身运动短打的狄舒雅戴着鸭舌帽,领着一群年轻人在美丽的海滨大道上参加马拉松长跑,一边跑一边从路边的服务台上拿过各色美食大口吃下。阳光下,那心满意足的笑容似乎也发着光。
年轻漂亮的小花扭头对着镜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快活地大喊:“爱美食,爱生活。顶级美食不限量,免单大餐赢大奖,五百万等你来拿哦!”
在她脸侧,“谁是大胃王”的节目logo金光闪烁,下面还着重突出了“五百万大奖”五个字。
丁简简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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