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认主
同往常一样，墨禾去酒店餐厅吃早餐，远远便看到一位女士身形很是眼熟。
是阿莉雅！
墨禾放下手中的餐盘，径直向她走去，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要过去干架。
阿莉雅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笑容甜美，指着一旁的空位说：“墨禾小姐，一大早火气这么大干嘛？一起吃饭呀。”
墨禾闻言落座，眼神灼灼：“我哪里吃得下，我丢了东西，而你有很大的嫌疑。”
“是哦，”阿莉雅一口一口啃着黄油面包，含糊地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呢。”
如此坦诚就承认了？墨禾生气地说：“那你快把偷的东西还给我。”
“墨禾，你说偷，可就不对了，你知道那东西的来处吗？到我手里，才算物归原主。”
墨禾哑然，果子是乔莫生让她代为保管的，更多的细节确实不清楚，只是果子吸了她全部的灵力，如果它落入别人手里，她几十年的修为不就白练了，想到这里，她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时没灵力可以，彻底没机会恢复灵力万万不行。
“行嘛，墨禾，你眉头不要皱了，我又没说不给你。”
墨禾听到一丝转机：“你愿意把它还给我？”
阿莉雅不置可否：“先吃饭，一会儿跟我来。”
阿莉雅带墨禾去的地方，是离酒店不远的冰淇淋店，店面约摸三四十平，粉蓝色的装修格调略显童趣。穿过点单台就是会客室了，门打开后，墨禾发现这里还藏了几百平的开阔空间。
在其中一间屋子坐下后，一侧的墙壁变为透明的屏幕，变为裸眼3d的动态森林。
“你看。”
随着阿莉雅的指令，屏幕镜头焦点迅速转化，从森林到一个巢穴，穿过层层密道进入一处古树旁，停留在挂树梢的果子上。
“小紫！”
阿莉雅笑着直不起腰：“你叫它什么，小紫，真的太好笑了。”笑了半天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许是看见墨禾脸色不好看，她补充：“我这个人笑点比较奇怪，你别介意，”她清了清嗓子，“这是我族圣物，全名阿其那亚梭，你看，它长得还是像一个梭的吧，不过和织布没什么关系，因为它用灵力供养全族，加上外表和水果更为相似，也有人称它为长生果的。就在不久前圣物被盗，我一直在寻找它的下落，兔子松林和酒店异象两件事，让我把目标锁在你身上，在公园顺手就把圣物拿回来了。”
“是谁偷了长生果？你不会怀疑是我吧？”
“不是你，如果是你我还能和你这么客客气气说话吗？”
墨禾松口气：“确实不是我，它的来历我不方便透露，我也是机缘巧合拿到的。”
“小偷是叛族者如风，他久久不能化形，偷练邪法，吸干了圣物的灵力并带离了圣地。”
“现在抓到他了吗？”
“没有，而且他化形成人后也不是很容易辨别，想抓他还需费点功夫。”
“那你刚才说会把果子给我，可是当真？”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我拿回圣物后重新检验了它的灵力，发现里面有一股从没接触过的精纯力量，被紧紧包裹在圣物核心，驱动它运转，而且隐隐生出了一丝灵智。”
墨禾惊呆了：“生出灵智？怎么会这样？”
“阿其那亚的解释就是智慧的意思，圣物曾经帮助我族生灵开智化形，所以这是它的基本效用，只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能让它产生灵智。”
“我没做什么。”
“那股灵力是你的吧。”
“对，既然你是它的主人，一定知道怎么样才能拿回我的灵力吧？”
“我从来都不是圣物的主人，而是守护者，它已经认你为主，我曾经是知道掌控它的方法，但事实证明，已经失效了。”
“那我的灵力怎么办，难道彻底没有办法了吗？这对我很重要。”
“你的灵力在滋养圣物的灵智，不能强行抽取，否则是扼杀生命，圣物会重新变成一个死物，一个工具。你愿意看到它落得如此下场吗？”
墨禾怔怔地望着长生果出神，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过了一会儿，缓缓摇头。
阿莉雅默念咒语，从墙壁上将长生果摘了下来，放在墨禾手心：“我把圣物托付给你了，要好好保护它。”
墨禾一言不发，将果子装好，转身离开。
阿莉雅说：“墨禾，圣物不会亏待你，等它用够了，一定会把你的灵力加倍归还给你的。”
墨禾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到了酒店，似乎时间一瞬间就到了第二天与斯诺约定见面的时间点。
洋湖公园老地方，在凉亭边的长凳处，她见到了斯诺。
“抱歉，我来迟了。”
“让’老师’多等了你快半小时，看来你的诚意不是很足啊。”斯诺将老师两字重音，语气中没有抱怨，更多是调侃的意味。
墨禾浑浑噩噩地只是重复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斯诺这才注意到她眼睛中的光彩暗淡了，五官皱在一起，全然没有前几次见面的神采。
“你如果不舒服，我们可以换个时间。”
“不用，我可以的。”墨禾深深吸气，强迫自己甩掉脑海里那些糟糕的念头，关心地问：“你的伤完全好了吗？”
斯诺大幅度甩胳膊，踢腿：“当然了，一点问题也没了。”
“那就好。”
两人一同坐到长椅上。
“那我们来聊聊授课计划和薪酬的事情？这是我初拟的授课大纲，你看下。”
斯诺将一个本子递过来，纸上密密麻麻写着授课时间和对应的授课内容，用不同颜色字体标注课程难度和相关要点，他说：“我也是第一次当私人教师，所以准备的课程量可能比较密集，可以按照你的需求再调整。”
墨禾大概浏览完了斯诺的手稿，心中有一些触动，随口提的请求，原来他竟会如此认真对待。
“陈老师，我……”
斯诺打断：“我不喜欢我的本名，你最好也忘掉它，叫我斯诺就可以。”
“斯诺老师……”
“别，别，”斯诺挠挠耳朵，“老师的称呼，我受不起，真的。”
墨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斯诺赶忙补充：“你会不会觉得我烦，又挑剔，又假清高吧，是，我这人可能确实有些毛病，但是我，我……”
斯诺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
墨禾温柔地回应：“斯诺先生，没关系。”
斯诺如释重负：“我设计的课程按照一周两次，每次3小时的容量来上，一共是3个月，含理论讲解和实操指导，你觉得还行吗？”
墨禾数了下大概需要学习十六个法阵，她对自己信心不足：“你可能不知道我基础很差，这份课程内容偏高级一些，我练习很久了都没法吸纳灵力。”
斯诺打趣道：“怎么可能？你都能化感念法阵为定向攻击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之间的场迅速冷了下来。
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是她。
墨禾的表情从哑然到苦涩，低下了头。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天赋异禀，我甚至觉得我不配当你老师。”
斯诺的本子上啪唧一声，落下一滴泪水，墨禾合上书页，斯诺去接，又几滴泪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眼前的姑娘压抑着情绪不哭出声，肩膀抽动着，斯诺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还没说到课时费的事情呢，他慌了：“你别哭啊。”
他蹲在墨禾身边，递上纸巾：“课时费，授课内容，都好说，都能调整，听你的，可以吧。”
墨禾摇头：“不是，”她一开口，情绪更崩不住了，从无声的哭泣转化为呜咽，“是我觉得我太傻了，我真是一个大傻子。”
斯诺没法接话了：“你——”
墨禾擦拭泪水：“我感觉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一眼就能被看穿，身边所有人都碾压我，曾经我引以为傲的东西也没了，我觉得自己好差劲，我每天给自己加油打气，可是我加不动了，我骗不了自己了，我是一个差劲的人，一个没用的人。”
失去了灵力可能再也拿不回来，唤醒族人的计划遥遥无期，上岸后遇到的每个人都能轻易看穿她，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利用，她看不清。
每天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全局，以为自己有的选，其实不过是别人不拆穿而已。
从失去灵力的那一刻开始起，她就后悔自己莽撞无知，她不断欺骗自己还有补救的机会。遇到危机的时候，没人商量的时候，她总是鼓励自己，要打起精神面对，要想解决的办法，可是昨天的结果似乎是给她判了死刑，她不用努力了，因为灵力回不来了，她也回不了大海了，她的人生彻底失败了。
她按照自己之前乐观的预期还是决定先来学结印法术了，可是为什么连斯诺都看穿了她的伪装，那些都是她自以为的聪明，她在别人眼中是多么可笑啊。
墨禾最后只是轻声说：“傻子，一个傻子。”
斯诺坐回到墨禾身边，双手撑在长椅上，抬头望着天空，说：“我也是一个又差劲，又没用的人。”
墨禾停下抽噎。
“怎么，你不信啊？八年前，我触犯了学校的校规，被退学了，档案有了污点，以后也不能从事法力相关工作和研究了，从此我修的灵力都变成了非官方许可的邪法，那时候我也觉得，我的人生完蛋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被退学吗？”
墨禾点头。
“因为我和一个二代的同学不对付，那时候心性不成熟，不知道低头，一点火星就能把人点炸，我和他的私人恩怨越来越大，后来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仗着自己学业好，法力深，终于寻到机会，狠狠地出了口恶气，然后就因用法术故意伤人勒令退学了。”
“我当时不服啊，用法术动手的人多了，最严重的处罚不过是停课检讨，也不至于退学啊，更何况我还有烈属的身份，所以我申诉很多次，反反复复两年的时间在走流程，可结果都是一样的，必须退学。”
“两年间，我停课了，只做一件事，申诉，我求过很多人，谁会为了一个失去庇护的小孩去惹大人物呢？曾经我父母的好友们，敷衍我，躲着我，没有人伸出援手。”
“我寄希望于法律和正义，那时候条款和规则还没细化，存在太多解读的空间，谁让我倒霉，惹了不该惹的人，又被抓了典型呢？”
“这几年，我曾经的同学们，一个个飞黄腾达，身居高位，只有我，一个不入流的人，一个耍把戏的人，一个卖艺的人。”
“前几天来公园讲课，其实来这里人们只把你当魔术师，没想到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我还搞砸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此刻墨禾的情绪已经平复，她坚定地说：“不是。”
斯诺转头看着墨禾：“对，只有你，愿意把我当老师，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用。”
墨禾与斯诺四目相对，她在认可他的同时，也在安慰内心惶恐自厌的自己。
氛围有些沉重，斯诺适时调节气氛，用夸张的腔道说：“所以你以后如果叫我老师，我就恬不知耻地应了啊。”
墨禾被他逗笑了：“好的，斯诺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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