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藤原
“哎呦，果然是阿熏的亲儿子，眼力真好，老爷子，让你小心一些，看，露出破绽了吧？”
对面站着的伊织老娘收回绣花鞋，咯咯笑起来。
不知是因为光线问题还是心理错觉，藤原感觉这老妪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千代子那丫头，被送去神社享福啦，余生服侍高僧，多少女子想去都不能呢！阿熏若是知道此事，也会在地底下感谢我的。”
“你把她杀了吗？用她换了大米！”
“差不多吧，生逢乱世，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要活下去啊。”
藤原恭二踩着草席，扑向伊织，短刀如闪电划过。
耳边传来弓弦震动声，藤原连忙缩头，两支毒箭擦着斗笠飞过，射在对面神龛菩萨上。
不知什么时候，刚才那个瘫坐炉旁的老村吏已经自己站起。
老头握着把忍者短弩，对准藤原连连扣动弩机，喉咙发出不似人声的怪叫。
“你们这两个妖怪！去死吧！”
藤原连续躲过三支弩箭，身体接近火炉。
空中传来伊织老婆子尖锐的嘲笑声。
“那就要看你本事喽。”
藤原循声将短刀掷出。
这时，脚下草席忽然裂开条巨大缝隙。
混血儿连带草席和茶饮，一起被缝隙吞噬，坠入黑暗。
藤原感觉身体砸在一块铠甲上，所幸没有受伤。
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确定那是副武士的铠甲。
他所在的位置正在草屋下方，眼前是一条延伸向未知之处的地道。
借着屋子亮光，藤原惊讶发现，几十个手执兵刃的“武士”正站立四周，虎视眈眈望向自己。
他连忙举起刀。
武士却没有反应。
“喂？”
武士寂静无声。
他走近一些，伸手触碰，如同见鬼似的又缩回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武士，而是人蛹。
人蛹穿戴着武士铠甲，裹着层人皮，下面填充着稻草之类的东西。
“混血儿，今日你也会死在这里，去陪你妹妹吧。”
黑暗中传出老头子沙哑声音。
藤原左手举刀护在身前，右手在地下摸索，希望能捡到一把长刀或火器。
最后，他摸到了条正在腐烂的小腿。
“是贡献法师的残次品，快找找，你妹妹有没有在里面……”
藤原推开挡在眼前的人蛹，循着老村吏的淫笑声，挥刀猛砍过去。
一支弩箭穿过人蛹，射向混血儿眉心。
藤原挥刀格挡，当一声响，箭簇被挡开。
周围恢复平静，只有枉死的武士用空洞的眼神对着自己。
藤原双手执刀，周围是惨死的武士和女人。
他牙齿打颤，青筋暴涨。
“嗖！”
又是一支利箭射来。
藤原举刀格挡。
这次，他终于锁定敌人位置，挥刀朝后面杀去。
噗呲声响。
是利刃划破肌肤的声响。
老村吏顺着台阶爬上草屋，接着翻开窗户，跃入大雨中。
藤原咬着刀刃，手脚并用爬出地道，立即紧追出去。
草屋外面，闪电如白练划过天空，照亮两个奔跑的人影。
藤原满腔怒火，不管前方有无埋伏，只顾狂追而去。
嗖
一支利箭贴着他脸颊飞过。
老村吏中了一刀，速度兀自不减，一边奔跑，一边往后看。
藤原怒火中烧，加快脚步往前追去。
黏重的火山泥丝毫不能阻挡他复仇的脚步。
双方距离正在飞速拉近。
“去死！”
距离五步时，藤原飞身上前，劈刀朝老头后背砍去。
老村吏转身用短弩格挡。
咔嚓声响，弓弦弓背齐齐被斩断。
暴雨倾斜，闪电划过，映出混血儿愤怒狰狞的脸。
“千代子在哪里！说！”
“见到法师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藤原微微一愣，法师到底是谁。
这时，老村吏浑浊的眼眸变得明亮，枯树枝般的大手掏出一把铁蒺藜。
藤原连忙以刀护身，挡住铁蒺藜密集攻击。
一片叮叮当当的脆响过后，混血儿飞脚踢翻老头。
“去死！”
他使出全身气力，挥刀斩向首级。
苍老的头颅滚落在泥泞中，无头尸首还在抽搐不止。
藤原朝心口补了一刀，老头这才终于死去。
折返回屋，伊织已经消失不见。
地上残留着血迹，一直通往布满尸体的地道。
藤原刚才那一击，已经命中这老女人。
他沿着草席上的血迹追击，重新走回地道。
~~~~
藤原在黑黢黢的地道里摸索，走了很久。
直到发现地道的出口。
出口在后山悬崖旁，紧挨着正在吞吐烟雾的火山口。
在这里，他终于追上了伊织巫婆。
伊织脸色惨白，见仇家追上来，连忙摇晃悬崖边的一根绳索。
雨停了，天阴沉沉的。
山口熔岩渐渐熄灭，人站在悬崖旁，能感受到脚下热浪翻滚。
藤原的眉毛快要被烧掉。
“你们残害少女，还有落单的武士！你们两个是什么怪物！”
“法师的信徒而已，等凑够五百少女，法师就能白日飞升，我和老爷子也能长生。”
藤原忽然抓住苍老的伊织。
谷</span> 她苍老的像一根枯树枝，很轻很轻。
混血儿轻松将巫婆举过头顶。
“阿熏的傻儿子，你妹妹还在我们手里，不要乱来······”
“祭祀，把你献给白山山神，他现在很兴奋，看，他还在喷发呢。”
藤原奋力将伊织抛入万丈悬崖，投入沸腾的岩浆中。
~~~~
一根索道沿着山洞洞口，延伸向黑暗深处。
他模仿伊织老婆子的动作，晃动绳索铃铛。
很快，一个吊篮穿过火山灰，滑行到面前。
藤原急着找寻千代子下落，顾不上危险，毅然跳上吊篮。
铃铛再次响起，静止的吊篮开始向远处缓缓前进。
穿过层层迷雾，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峰出现在白山后面，
原来在白山后面，还有这样一座隐秘的大山。
吊篮前行了很久，终于停下来。
藤原从篮中跳下，眼前世界被幽蓝色的淡淡薄雾包围，宛若置身天庭。
藤原向东走了两里第，地表变得支离破碎，幽蓝色的火焰从地下冒出。
一座巍峨雄伟的寺庙横亘在山腰位置。
“不知火？”
藤原听母亲说过，不知火是九州地区传说中的一种怪火，也是古代民间传说中的一种妖怪。
在旧历七月晦日风弱的时候或新月之夜等时间，在八代海和有明海一带出现。
没想到在本州岛也能遇到。
“这应该就是不知火神社了，妖僧的盘踞之处。”
藤原不去多想，毅然向上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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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望着四处燃烧的火光，一脚踹开院门，沿着长廊向幽暗挺进。
长廊尽头，隐隐传来女人哭泣。
他攥紧武士刀，推开木门，如夜行恶虎，身后留下血淋淋的足印。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揭语之声当头棒喝，在他耳边响起。
一把锁镰刺破纸窗，切割向混血儿咽喉。
举刀格挡，刀刃与锁镰前端锋刃摩擦发出令人不安的咔嚓声。
尾端的铁链缠绕上来，试图缠住握刀的手臂。
藤原在大阪习武时，便知道这种锁镰的威力，一旦被它缠住，手臂便会被镰刃切断。
他左脚往前一踏，榻榻米被踩出个巨大脚印。
手腕猛地用力，锁镰那头的敌人被他撕扯过来。
不等对手再甩出铁蒺藜，短刀已经刺入敌人小腹。
“千代子在哪里！”
“她是神的祭品，我也会品尝到。”
赤足僧侣七窍流血，兀自狂笑不止。
“去死！”
小以太刀在赤足僧侣心口搅动。
远处一道黑影掠过。
“惠然妖僧，你这不见天日的怪物！滚出来！”
藤原吼声连连，连续砍死三名僧侣。
他盯着前方。
前方黑影如风。
收起那把沾满人血的锁镰，左手攥紧镰刃，右手开始挥舞铁链，等待黑影再次出现。
锁镰如流星般划破纸窗，砸向敌人。
锁镰高速飞过一段距离，如加贺海岸苍劲的海风，直接划破敌人咽喉。
混血儿身体翻滚，越过燃烧的房梁，冲到僧侣身前，双刀直下对方双肋。
“千代子在哪里！”
“她死了，你也会死！”
长廊已到尽头。
四周传来噼里啪啦的火烧声，不知火禅寺的房梁一根根烧毁，梁木落在地上，周围顿时变成火海。
火光照亮血腥肮脏的世界。
藤原环顾四周，大声呼喊千代子的名字。
一道黑影掠过混血儿眼前，腰腹之间随着感觉到一阵清晰的冰凉，如初夏时节全身潜入海底。
借着忽明忽灭的大火，藤原伸手在腰间摸索，火光映亮淋漓的鲜血。
他举起双刀，作出格斗姿势，四周鬼火迷离。
“妖僧，出来受死！”
混血儿不停转身，不让防御留有死角。
然而，黑影再次掠过，混血儿毫无意义的朝敌人挥去。
后背再次被击中。
藤原像被铁锤撞击，身体向前踉跄。
不及回头，他将锁镰向后甩去，然而只是击中空气。
这位刀法高超的日葡混血儿，此刻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绝望。
他挥舞双刀，向四周砍去，做困兽之斗。
很快，迎来敌人第三刀、第四刀·····
他仿佛被火铳击中的士兵，伴随每一次刀击，魁梧的身体便随之颤动。
直到血流如注，拄着以太刀，跪倒在地。
最后，大火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不知是因为火光映照折射，还是他的心理作用，眼前敌人身形巨大，如罗汉降临。
“师父在江户，正在为将军祈福，你是何人？竟敢诛杀伊织夫妇，焚烧神社，你会受到神之审判。”
藤原恭二拄着倭刀，艰难站起身，下一刻，手中短刀脱手而出。
一个头戴面具，巨树般的妖僧赫然站在藤原面前。
妖僧伸出熊掌般的巨手，将刺入自己手臂的短刀拔了出来，当着藤原的面，将刀折成半截。
火光映照下，妖僧手臂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藤原恭二望着这个怪物，声音颤抖问：
“千代子在哪里？”
妖僧怒吼连连，揭语如当头棒喝，振聋发聩！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生卑贱家，去修罗地狱找寻你妹妹吧！”
说罢，巨僧双手将混血儿举起，往大殿烈火投去。
藤原耳旁呼呼风声，手脚绵软无力，等待死神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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