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兔子
客厅的灯熄掉了。
房间里挂满了各种装饰彩灯，有小圆球形状的，有星星形状的，有小爱心形状的，还有一些小动物形状的，很多，七彩的颜色，不停的闪，跳动。
真的好看极了，映的整个屋子像什么旧城堡一样美好漂亮。
中间的桌子上摆了一个双层的生日蛋糕，上面装饰了很多巧克力片和奶油雕花，是一看就很贵的生日蛋糕，已经插满了蜡烛——十二颗，因为是林奕十二岁的生日。
连蜡烛都是彩虹颜色的，麻花状，看着就很高级，普通的蛋糕店是不会给配这种生日蜡烛的——至少自己长这么大，爸妈还没给定过这么漂亮的生日蛋糕，丁楚石想。
林奕站在中间，正双手抱拳贴着自己的下巴许愿，因为已经是晚饭后的时间，又是在自己家里，他穿了林妈妈新给他买的睡衣——兔子睡衣，现在是秋天，长袖的连帽单款，灰白色的，帽子上有两只长长的兔耳朵，只有耳朵内侧是淡粉色的。
林奕穿这套睡衣真的很好看，丁楚石当时就这样认为，他没有把帽子戴头上，但莫名的，丁楚石就觉得此刻的林奕像一只兔子，一只真的兔子，头发毛茸茸的，脸蛋嘟嘟的，软乎乎的样子简直和兔子一个样。
这时候两家关系还非常好，他们才被邀请过来陪林奕一起切生日蛋糕。
林奕爸妈真的很疼林奕，每年林奕生日都非常重视，喜欢给林奕各种惊喜，明明生活并不富裕，可是给林奕过生日和买生日礼物的时候从来都是尽己所能，毫不吝啬。
这让丁楚石时常有些羡慕。
因为自己过生日的时候爸妈总是草草了事，从没送过自己精心的礼物。
大家一起拍手为林奕唱着生日歌，许愿完成后林奕深深嘟起嘴巴，一口一口吹灭了所有的蜡烛——弯腰嘟嘴吹气的样子更像一只兔子了，兔耳朵还在身后一晃一晃的。
丁楚石记得非常清楚，因为这次之后，他就没再去林奕家陪林奕过过生日了。
大概是男孩子的叛逆期和最调皮的年龄段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他和林奕都变得愈发被家长。
讨厌和嫌弃，似乎。
孟亦烊端着果盘站在自己家门口，声音的相似度实在太高，让丁楚石对眼前这个少年愈发看着顺眼，感觉少年长的眉清目秀的，一副柔软相，让人不忍心——不该有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他没办法不承认，他确实对少年的声音产生了这样的心思。
忽略不掉，想听更多。
可是少年，何其无辜。
“好。”丁楚石从少年手里接过了果盘，“很晚了，小奕……小亦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那我回去了，丁叔叔也是，早点休息！”孟亦烊转头往楼下走了。
“好……”丁楚石的回答轻的像没说出来一样，一直看着少年在楼道里消失。
早七点二十分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丁楚石像是突发了什么应急反应一样，门声一响，冷不丁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在吃那盘水果丁的时候，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久违的一声一声的心跳声。
他似乎，更加想念林奕了。
林奕的声音近在耳侧的这种幻梦感，让他终于对明天有了一点期待，期待着这个声音可以经常，一直听到，听下去。
门外还未开口，他已经匆匆下床，慌慌然来到了门口，像一只候食的狗狗般在家门口翘首以盼。
侧耳倾听的姿势刚站好。
果然，依旧是少年。
“丁叔叔？丁叔叔……”
门又被轻敲了两下。
“你起床了吗？丁叔叔？”
丁楚石手都搭门把上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去卫生间耽搁了约十秒钟，顺了两下头发，用凉水冲了一下脸。
然后开门了——脑子里想的是，完戏，忘了刮胡子。
“小亦啊！怎么……”少年满脸神采奕奕的，穿的利落清爽，虽不是校服，学生气也是藏不住的，从头到脚透出来，丁楚石不知为何自己就语阉了。
孟亦烊一手把几本书抱在怀里，另一手把一个透明的长条饭盒塞到了丁楚石手里。
“丁叔叔，我妈做的煎饺最好吃了，超级香，你一定要尝尝，今天的早餐你就吃这个吧！我先上学去了，饭盒留着就好，我放学来取！”说完就转身往楼下走了。
“哎，不必……”丁楚石愣在原地，少年总是喜欢这样，突然的来，突然出现，又自顾自匆匆的走，“……这怎么好意思……”
然后快步跑下到一楼门庭口，孟亦烊恍然止住了脚步，回身往二楼的方向看去——什么都看不到，像被什么东西指引一样，莫名的他心跳快了一点，有种呼吸困难的错觉，似一种非常需要靠近什么或某个人，才能恢复顺畅的呼吸。
难解，难理解。
于是不管它，跟自己较劲一样奋力出了家门，步伐轻盈快速的，像往常一样。
他当然不知道，他新认识的丁叔叔，此刻正站在二楼自己租赁房子的窗口——躲着的，看见少年从大门轻跑出去，沿路消失在旧街道上，直到不见人影。
丁楚石回身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是七点三十分，少年在这个时间出门上学了。
然后小安来了，给丁楚石带了精致的早餐，然而丁楚石只吃了那一份煎饺，点着头吃完的，小安脸上有点疑色——因为“丁大师”很少会有这种满足？的表情。
丁老师今天竟然没有推拒任何一项公司给“安排”，说委托，请求等的词汇更准确一些，的工作流程。
全部应下了。
这有点神奇，小安觉得。
“丁大师”给公司挣钱吗？
也挣也不挣——就丁老师本人，从工作力度来说，也就是接稿量，揽单量，给公司挣的钱非常有限。
主要是丁老师人格魅力大，吸引过来的其它方方面面的效益真的不能小觑，至少公司一半人的饭碗都是人“丁大师”给端着的。
这话真不夸张。
各种大型绘画活动，绘画比赛，绘画展览，绘画评比，优等级竞价拍卖等，要不是公司签到了“丁大师”，绝大部分都是参与不进去的，就算丁大师本人拒绝掺和，公司及公司其他绘画作者也能由此得优先入选参与权。
从而为公司创造名声与效益。
显城医科大学。
正门口——孟亦烊竟然在这里上学……
是啊，丁楚石早该想到，这附近不就这一所大学吗？少年若常在这附近出没——怎么看年纪也是个学生啊，自然是就读这所大学的。
秋日正午的太阳无论多么炙烤，人们感受到的也只有温暖和舒适，感染的人的心情都会舒畅很多。
即使人在校外，那一段熟悉的音乐声穿透耳膜时依然清晰无比，以前觉得有点吵闹，现在只觉得很是悦耳——是下课铃。
这么多年了这铃声也没换过，丁楚石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那是一种，对旧时光的怀念，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变，都还停在那个时间里，等一个有魔力的神奇的人来唤醒它，时间才会继续，时空才能运转。
显城医科大学正门对面的牛腩店，二十余年了，依然开着，没有发展的很壮大，生意却依旧是不错的，只是老板和老板娘鬓侧都有了明显的白发。
那时，他和林奕最喜欢来这家吃饭。
学生们开始从校门口一簇一簇的结伴涌出来——出来吃午饭，看来这座医科名校的校食堂还是旧时的样子，没有多少改进，口味和菜色真不敢恭维——将就能吃吧，也。
丁楚石在林荫路下有些躇错，想离开，又想等等，等什么呢？——看一眼就好，如果他也会出来的话。
身边男男女女的学生如流般从身边走过，有的会看他一眼，发现他有些笨拙的不够熟练的等人的样子，或许也会猜测他是不是哪位同学的家长——丁楚石想。
然后听见了两个走过的，女同学的议论声，“挺帅的哎，那叔叔，是不是？你看他的样子像不像在等情人？”
丁楚石：“……”
人家走远了，后面又说了什么他就没听到了，但不知怎的，被这话受到了某种刺激。
心里莫名难安，还有……他想林奕了，他想林奕，这里哪里有林奕呢。
心情卡在这里，他回身就往停车的地方走了，义无反顾，无一丝犹豫。
“丁叔叔！”
脚步顿住，丁楚石的心腾的一下就浮了起来，几根指头不自觉往掌心蜷缩了一下。
这声音，实在是……
他闭了一下眼睛，不想回头。
“丁叔叔？……”
少年从身后走来了近前，丁楚石回了头，目光从少年的颈间打量着落到脚下。
“小奕……”他声音充满了落寞，但孟亦烊大概并没有发现，目光提上来，想保持礼貌足够尊重的和人正面对话，然而他只能做到很不自在的在少年脸上扫了一样，就躲开了目光。
“是小亦啊，放学了吗？”
“嗯，和同学出来吃午饭，丁叔叔怎么在这里，这两位是我同学，陈旭，韩宇宇。”
“叔叔好！”
“叔叔好！”
“好……好！”丁楚石有点懵住，这一声声的“叔叔”听的他全身发僵，尽量把视线定在孟亦烊脸上，“我，我也是，来这附近吃饭。”
“丁叔叔是一个人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少年的热情大概是遗传了他爸妈。
“不不用了，你们去吧！”
“好，那我们先走了！”孟亦烊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跟丁楚石拜了拜手，就和同学们往前走了。
丁楚石没有追着少年的背影看，他只是抬头又望了望那家“旧时光”里继续下来的牛腩店，今天，他真的很想来这家吃饭。
“醉心牛腩小馆”
丁楚石在门口用看什么名画大作一样的，用欣赏的目光——可能也带了一点不易被察觉的深情，看着这红底黑字的招牌。
“丁叔叔……”
一个很轻的声音响起，那是他此刻最想听到的声音，轻的像幻觉一样。
丁楚石缓慢的侧过头，这才看到身侧已经站了人，正和自己并肩。
“丁叔叔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我陪丁叔叔吃饭好不好？”
是一种很清晰的错觉——他觉得对方的眼光像极了林奕，就是林奕，藏在正满眼望着自己的，这双眼瞳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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