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盛世花火 苟图衣食
——即使再卑微的蝼蚁，也有生存的权利。
离开落霞城，便不见了繁华，越往外走就越是破败。
策马赶路的无良世子，忘了时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饥渴难耐。
抬头看天，只见天空阴沉，夏天的风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下起来。无奈只能忍饥挨饿的再次策马狂奔。
紧赶慢赶，终于，远远看见前方有袅袅炊烟，说明有村落人家。
无良世子锦衣华服，虽风尘仆仆，但骑着高头骏马进入村落，还是引起一路的人侧目。
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下马敲门，道：
“主人家，在下远行之人，因着急赶路，错过了客栈旅舍，还请主人家能够容我讨碗水喝。”，不得不说，无良世子面容俊美，笑容灿烂，只要不展露纨绔特质，还是很容易赢得别人好感的。
这幅场景若是被薛大狗和董小鸟他们一干深知无良世子嘴脸的人看到，一定会惊掉一地下巴。西境三洲之地最大的纨绔，出了名的烂人聂狗儿什么时候对人如此人畜无害且彬彬有礼了？要无良纨绔真是这样的翩翩公子，那满城正经人家的漂亮小娘子会不敢出门？那佛家的和尚会不敢摆出功德箱普渡穷苦大众？
二世祖们看到这样的无良世子，怕是少不得惊吓得哭着喊着找一堆大夫来看看无良世子是不是生病吃错了药或者撞了邪祟什么的。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离谱！
“公子不必客气，出门在外不容易，快快进来，歇歇脚。”，一名憨厚却不显木讷的汉子笑着说道。
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无良世子跨进院门。但见：
破屋两间，晴漏日月，阴漏风雨。吃无余粮果腹，穿无衣衫蔽体，睡且炕铺草席。
无良世子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深深震撼到了。
之前未曾出过远门的他，从小锦衣玉食，往来皆是高官厚禄之家，玩乐皆是风花雪月之所。即使偶有接触城中百姓，但那些百姓好歹还有份营生，不富裕却能做到有衣穿，有饭吃，有被眠，勉勉强强维持一家生计。
可眼前看到的一家四口，一个衣服单薄满身破洞的憨厚汉子，一个穿着补丁缝制成衣的消瘦妇人，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七八岁女娃和一个四五岁同样瘦骨嶙峋的男童，两人都没有衣服穿，见到有生人进来，就快速躲在了炕上的草里，遮挡着身子，只是露出一颗小脑袋，一双眼睛乌黑发亮，透露着怯怯和好奇。
家徒四壁！一口缺边的锅里和几只残破的碗中装着野菜树皮。
无良世子久久无语，这就是大康王朝治下的盛世繁华？
“家中简陋，公子莫要嫌弃”，憨厚汉子见无良世子沉默不语，尴尬说着话，找出一只洗得干干净净的土碗在缸里勺了一碗水递了过来。妇人在一旁偶尔看一眼无良世子，转而又低下头，无处安放的双手捏着衣角。
无良世子笑容灿烂，接过水碗一气喝完道：
“大哥说笑了，出门在外之人，没有那么多说法”。
“让公子见笑了，我们村落地处偏僻，收成不好，所以显得拮据了点，不过没事的，今年还算风调雨顺，秋收应该会好一点”，汉子挠了挠头，脸上充满希望，憨态可掬的说道。妇人在一旁也跟着眼含喜色。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又充满了暗淡，眼神也失去了光彩。
“大哥，我赶路忘了时辰，错过了客栈，不知能否将锅中吃食匀我一些果腹？”，无良世子客气说道。
“可以的可以的，之前不提，只是觉得寒碜，怕公子您吃不惯。”，说着将喝水的碗装了满满一碗野菜树皮。
无良世子接过碗，不再多说，面带笑容，大口大口吃着，难以下咽之时硬憋着咽了下去，很快吃完，把碗还给了憨厚汉子。
然后接着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憨厚汉子姓许，村子叫许家村。因为地处偏远，土地贫瘠，再加上天不遂人愿，收成就少的可怜，本来就着野菜一起吃这粮食倒也可以衔接上来年秋收，只是那少得可怜的粮食还要分出一半孝敬山里的土匪。不孝敬的话全家连另外一半都留不下来，都得饿死。村里有很多人就是因为少交了粮食被发现，最后没能挺过冬天。
听到这里，无良世子怒火中烧，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想要杀人冲动。
深夜，静谧而悠远。无良世子悄无声息的摸黑出了村落。他不知道的是一双透着好奇的乌黑发亮的眼睛静静地在黑暗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无良世子跨上马出了村落，哒哒远去。
一道瘦骨嶙峋的弱小身影悄悄从院墙里探出了一个小脑袋，静静看着他走远，久久不眨眼。
那晚没人知道无良世子摸黑去了哪里，只是憨厚汉子家里莫名多了几件衣服，几袋粮食和一本夹杂着一张数十两银票的书籍。后来村里人发现那无恶不作的数十山匪都全部死于非命，暴尸荒野。
大概这是无良世子出走江湖来，感觉最江湖的事。路遇不平事，便扫尽不平事。
无良世子策马扬鞭，心中暗叹阶级不同，不曾亲身经历过，人与人之间的悲伤是不相通的。‘何不食肉糜’永恒存在，只是形式不同。大康何其大，盛世繁花之下，不拨开来看到，谁又知道有多少腐叶零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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