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尤氏的计策

老太太上了年纪，自觉心慈手软，便让人悄悄叫了王夫人来。王夫人听了后，面色一白，只觉天旋地转，老太太瞧着可怜，不由轻叹了一声，“这也不怪宝玉，他都这么大了，袭人那丫头虽好，生得却平常，未必能拴住他的心。若是当初早早定亲，也不致闹出这一桩事来。”

        王夫人心想，难道是我不想给他早点定下来么？如今宝丫头都拖到二十多了，前日姨太太还抱怨，如今上门来提亲的，都是些不着四六的人家，别说宝丫头了，连她也看不过眼。

        “昨日雨村夫人来，提起林丫头和琮哥儿的亲事，我已应下来了，只是还未明说。”老太太想着若是明着定了，一来怕琮哥儿分心，如今预备殿试要紧，二来林丫头也要避嫌，搬到兴隆街去，不如先这么混着，等过了殿试再说。“宝玉也该说亲了，等料理了尤家那丫头，就把琴丫头定给宝玉罢。”

        尤二姐正陪李纨吃饭时，莫名打了个寒颤，又觉胸口犯恶心，忙捂了嘴跑了出去。李纨看在了眼里，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刚给素云使了个眼色，便听王夫人叫她，只得满腹心事去了。

        “大嫂子刚走，你就来了。”尤三姐见了贾宝玉后，不由嘲笑他，“你这鼻子也太灵了，只怕连偷腥的猫儿也比不过。”

        “三妹妹说什么呢。”贾宝玉红了脸，“二姐儿身上不好，我来瞧瞧她。”

        尤三姐冷笑，“只怕瞧着瞧着，就滚到床上去了。”

        贾宝玉听了这话后心神一荡，忙跑到二姐儿屋子里，见她正一个人歪在榻上，眼角泪光点点，看着楚楚动人，不由大是怜惜，忙挨到身边坐下，握了她一只手，只觉柔弱无骨，忍不住揉捏着把玩，“这是怎么了？”

        尤二姐顺势倚到他怀里，“你来作什么，若是让袭人知道了，只怕又要念叨你呢。”

        “管她呢。”贾宝玉听了不耐烦，只觉温香软玉满怀，鼻尖更是甜香扑鼻，不由伸臂把尤二姐抱紧了，“我以前作过一个梦，梦里到了一处仙宫，那里面的女孩儿，一个个婀娜仙姿，羽衣飘舞，更有一处香闺，里面有一个仙姬，长得有点像宝姐姐，又有林妹妹的影儿……”

        贾宝玉探手进去，尤二姐轻吟了一声，额上香汗渗出，不由婉转笑道，“这么说，这事竟是仙女儿教你的了，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的了。”

        “你比仙女儿还好呢。”贾宝玉手臂用力，尤二姐再也说不话来，却听尤三姐在门外清咳了一声。贾宝玉忙放开尤二姐，两个人刚起身，便见李纨笑着进来，身后还跟了个端着托盘的小丫头。

        李纨虽知贾宝玉有吃人胭脂的毛病儿，但见尤二姐鬓发散乱，衣衫松垂，眉梢眼角俱是春意，心里哪有不明白的，见贾宝玉忙着要走，遂伸手把他拽住了？“宝兄弟，这是要往哪里去，既来了，就坐一会子再去。我方才去太太屋子里，说起二姐儿这几日饮食懒进，太太便说刚好有个胡太医，配了些消食开胃的丸药，当即就拿出一颗化了，让我捎进园子里给二姐儿喝呢。”

        想必是太太知道了，李纨看了一眼尤二姐的小腹，心道自己真是个死人，不由也跟着有些犯呕，她一个作嫂子的，为何要掺和这些腌臜事呢，只是太太吩咐，她又不敢不遵。方才还疑惑太太为何要惦记尤家的丫头，如今才知这碗汤不简单呢。若是伤了尤二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难免被她和宝玉记恨，得当着宝玉的面说清楚了，“这是太太赏下来的，二姐儿快趁热喝了罢。”

        小丫头捧上来，贾宝玉端过后皱了眉头，“我闻着倒放了麝香，这怎么消食开胃呢，女孩儿如何禁得住这个？”

        “宝兄弟别浑说，难道你比太医还强了？兰哥儿昨日作了一首桃花诗，正要请你指点他几句呢。”李纨忙笑着拉宝玉走了。

        “姐姐难道还没和宝玉说？”等屋子里没人后，尤三姐端起汤药闻了闻，心里惊疑不定。“宝玉说里面有麝香，难道太太知道了？”

        尤二姐摇了摇头，一脸惊惶害怕，硬生生咬断了指甲，尤三姐忙将她手臂拉下，“有我呢，姐姐不要害怕。”

        姐妹俩商议了半日，便让人悄悄告诉了尤老娘。尤老娘听了，又告诉了尤氏。尤氏听了后大惊，不由跺脚叹道，“这算什么事！我正要给二姐儿三姐儿说金陵的人家，好让老娘也跟着去南边享福。如今二姐儿作下这事，我在府里还有什么脸面呢！”

        遂坐车到荣国府来，先去讨凤姐儿的主意，“我爹爹死得早，给我留下这两个妹妹，竟是来讨债的。”

        王熙凤一听，气得浑身乱战，若是被人知道了，她们姐妹还怎么嫁人呢！

        “奶奶。”平儿忙帮她拍背顺气，又倒了杯热茶，喝了才好了些。

        见尤氏哭得可怜，王熙凤轻叹一声，“二姐儿也是个大胆的，难道为了一个宝玉，竟连性命都不顾了么？”太太竟只端了药去，难道不该斩草除根么？

        “我正要想个法子，怎么让二姐儿三姐儿搬出来才好，只怕再住下，太太就要动手了。”尤氏原想着打发二姐儿三姐儿到园子里和姐妹们作伴，没想到她两个竟胆大包天，连宝玉也敢勾引，如今又怀了身孕，太太再怎么慈悲，也难放过她们，如今性命要紧，先搬出来再说。

        “事已至此，悔也无益。”王熙凤刚要帮尤氏想个主意，就见一个婆子慌里慌张跑进来，说尤老娘正带了二姐儿和三姐儿在潇湘馆大闹，要宝玉给个说法呢。

        尤氏一听，忙辞了王熙凤，赶过去时见尤老娘正在潇湘馆门口大骂，二姐儿只是哭，三姐儿又要扶着尤二姐，又要劝她老娘，一时忙了个手忙脚乱，跟前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丫头婆子。

        “谁来我也不依。”尤老娘见了尤氏后，闹得越发起劲了，“我好好的闺女，刚住进园子里没半年，就被搞大了肚子，你这个作大姐的，可要给她主持公道。”

        主持什么公道？尤氏心里发苦，先不说尤家连个人都没，即便自家占理，也没个人出来撑腰，更何况如今不占理呢，宝玉和姐妹们住在园子里好好的，这些年来从未出过岔子，怎么偏二姐儿闹出事来了呢。见尤老娘撒泼打滚，尤氏忙喝退了众人，让婆子们将她架了出去，又嘱咐了袭人几句，顾不得安抚宝玉，便将二姐儿和三姐儿也带出了园子。

        贾珍听说二姐儿闯祸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伸手便打了尤氏一巴掌，“好端端的，打发她们进园子作什么，如今可怎么收拾？”

        尤氏却拿定了主意，正如凤姐儿所说，事已至此，后悔也不管用了，遂一边捂了脸哭，一边和贾珍道，“你们贾家欺负我们家的丫头，如今反倒来怪罪我，难道是二姐儿强了宝玉不成？要是我再晚去几天，只怕她们姐妹连性命都没了。”

        又指点贾珍去寻贾赦，园子里出了这事，只怕最着急的就是贾赦了。一是琮哥儿殿试在即，不敢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大老爷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来林黛玉也住在园子里，若是宝玉和二姐儿事发，她们姐妹的名声都不好听，林丫头又是说定了给琮儿的，岂不是有碍他将来的仕途官声，还不如将计就计，说动大老爷快刀斩乱麻，将二姐儿明公正道地放宝玉屋子里。

        贾赦果然不出尤氏所料，大怒后铁青了脸，亲自往老太太屋子里走了一趟，老太太只埋怨王夫人办事不利索，竟连个丫头都搞不定，如今她们躲进了东府，已是鞭长莫及了。便商议起宝玉的亲事来，请了邢夫人去薛家说亲，要求娶宝琴，顺便给宝玉添个姨娘。

        薛姨妈自是心里愿意，但薛蝌兄妹却不答应了，薛宝钗听了后眼前一黑，也不好十分劝说薛宝琴，邢夫人只得无功而返。

        邢夫人在老太太屋子里抱怨，“从前那么巴着咱们家，如今不过为个丫头，就这么避之不及……”因王夫人在，她不好说的太直白，只是和老太太说，薛家听了后，不但没答应，还让薛宝琴搬出怡红院，听说要合家搬去薛家的宅子呢。

        贾赦不住催逼，又让贾雨村接了林黛玉去。王夫人只得在园子里摆了酒，让人给尤二姐开了脸，往后就是宝玉的姨娘了。

        “林妹妹搬出去作什么？怎么连琴妹妹也家去了？”虽然是喜事，贾宝玉却一脸落寞。迎春木着脸，探春寒着脸，惜春冷着脸，没一个人肯接话。贾宝玉只得看向史湘云，却见她正若有所思，遂坐过去后叹道，“往日宝姐姐和琴妹妹，天天都和你说亲道热，如今怎么就撇下你走了呢？还有林妹妹，那贾雨村不是个好的……”

        史湘云直接起身，衣袖打翻的酒泼了贾宝玉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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