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海漂（十三）

我和卫津的合作伙伴小郭成立公司之前，就已经和琼州外贸总公司合作了，当时和琼州外贸总公司签代理协议以及转账用的银行账户是借用了一位朋友的公司。

        我和小郭合作之后，小郭又拉来了曹奉礼，因为曹奉礼在当时的地毯出口界人头很熟。关于曹奉礼的来龙去脉，我到后面的适当时候再做介绍。

        本来，我们准备三个人合股成立公司，当时准备注册的公司名称是琼州三友贸易有限公司。

        曹奉礼参加合作以后，为我们带进来两笔生意，我按照事先谈好的比例给他做了分成。后来我和小郭俩人与曹奉礼之间发生了根本性的利益冲突。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仨在广交会上同时认识了日本兼松株式会社地毯和羊剪绒制品这两大类别的商品在中国大陆的总采购三宅雅彦。为了简便起见，大家都叫他三宅。

        三宅在北京大学学习过中文。他汉语说得还算流利，不过在遣词用字方面有时候不够地道，听得出来他是外国人在说汉语。三宅英语很好，有时候汉语说不明白的地方，他可以用英语和我交流。

        日本兼松是一家跨国型贸易公司，它在全世界拥有几万名员工。在北方的卫津和南方的深圳这两个港口城市，它都设有办事处。它的每一个办事处都是独立开展业务的，在经济上也是独立核算的。

        我们的出口产品地毯和羊剪绒制品的生产厂家都在北方，从卫津港通过海运方式出口最为便捷。因此，我们以琼州外贸总公司的名义向兼松卫津办事处联系业务和发盘报价。

        这时候，曹奉礼心怀鬼胎，他想把我之前联系好了并且已经合作了大半年之久的琼州外贸总公司这家合作单位抢走，把我和小郭两人彻底甩掉，然后由他自己独享日本兼松这家客户。他开始用糖衣炮弹攻击我的同乡姚经理，带他去唱歌跳舞、吃喝玩乐。

        姚经理本来就是个花花公子，他经常在别人面前称我为“儒商”。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在恭维我，知道内幕的人就懂得他是在嫌跟我合作太过于清苦。现在有了和他趣味相投的曹奉礼主动拉拢腐蚀他，他也就抛弃了我这个同乡，转而与曹奉礼合作。

        曹奉礼得到了姚经理的许可，便以琼州外贸总公司的名义向兼松深圳办事处联系和报价。

        这样一来，三宅就收到了琼州外贸总公司的两份报价，一份来自于卫津办事处，另一份来自于深圳办事处。卫津办事处的那一份报价是小郭报的，而深圳办事处的这份报价是曹奉礼报的。这让兼松日本总部感到大为困惑。

        为了弄清楚在小郭和曹奉礼这两个人中到底谁真正是琼州外贸总公司的代表，兼松日本总部准备派遣一位老课长随同三宅一起来琼州外贸总公司实地考察。

        这个时候，如果姚经理还在位，那么曹奉礼的计策就得逞了。

        幸亏老天帮忙。恰巧这个时候，姚经理有一笔业务进行得不顺利，他想把这个烂摊子交给陆副经理来接手处理，他自己躲出去，到广州外贸学院去进修一年。这才让我有机会粉碎曹奉礼的阴谋。

        曹奉礼从深圳办事处得知兼松日本总部要派人来琼州现场考察的消息之后，马上从深圳赶到琼州，找到陆副经理家，送上了一份厚厚的红包。这时候，陆文已经和我建立了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但他并没有从我这里得到过任何钱财。这要感谢陆文那份琼州人的憨厚与淳朴，他不为金钱所动，他把曹奉礼从家中赶了出去。

        当时我正在琼州办事。曹奉礼又来找我合作。他让我甩掉小郭，和他一起成立公司。他说他的客户多，业务量大，如果和他合作，我肯定能赚大钱。

        我知道曹奉礼在当时的地毯出口界是风云人物。他客户众多，业务量大，如果跟他合作，我确实能赚大钱。

        但是，我有从外祖母那里继承下来的人生信条：“与人交往，不能让别人吃亏！”我与小郭白手起家、共同创业，我们在事业上刚有点小发展，我不能一脚把他踹开。

        在我眼里，小郭义气深重、诚实可信。我把它看成是关云长，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是张飞呢？还是刘备呢？如果我是张飞，那要再有一位刘备就好了；如果我是刘备，那要再有一位张飞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桃园三结义。说不定，我们那样义结金兰的三友公司有一天或许能雄霸一方。

        可惜，眼前的曹奉礼，他既不是张飞，更不是刘备。他倒有点像那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一代枭雄曹操。

        我的内心要求我，在人品和金钱之间，如果必须二选一，我选人品；在失败的英雄和成功的奸雄之间，如果必须要选一个作为合作伙伴，那我选择失败的英雄！

        虽然说，“成者王侯败者寇”这句话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是，“王侯”不一定是英雄；“寇”，也可能是英雄。“王侯”与成败有关，而“英雄”则与成败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是我的英雄观。

        毋庸置疑，在我信得过的小郭与信不过的曹奉礼之间，我当然选择小郭。对我来说，在人品问题上，我不会跟任何人作交易。曹奉礼，你就是搬一座金山放在我的面前，我都不会看一眼。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心态。

        我没有向曹奉礼表态，就等于向他表了态。他碰了一个软钉子，悻悻然地走了。

        小郭也从兼松卫津办事处得知了兼松日本总部要派人来琼州考察的消息。他马上就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去接机，然后陪着客户去宾馆，跟他们同吃同住、寸步不离。他说兼松这个客户关系到我们即将成立的新公司的生死存亡，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我说，这个我当然知道。

        土生土长的陆文虽然憨厚淳朴，但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凭借着他的聪明才智和丰富的工作经验，他把姚经理认为十分棘手的烂摊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陆文卓越的经营管理能力获得了公司领导的高度赞赏和另眼相看，立即将他升任为进出口一部的正经理。这时候姚经理即使马上回来，也只能另换部门当经理了。

        进出口一部有一辆面包车，陆经理开着这辆车，陪着我去机场接三宅和日本总部的那位课长。

        这位课长看起来年近五十，他个子小小的，脸上带着笑，和蔼可亲。他跟我们用日本话寒暄着，再由会说汉语的三宅翻译给我们听。然后，三宅再把我们用汉语回答的寒暄话向课长翻译成日语

        三宅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高大帅气，温文尔雅。他把手上拎着的两条日本产的七星牌香烟作为礼品送给了我。他用汉语跟我说，这两条烟是他们在机场免税店里买的。

        我把这两条烟转送给了辛辛苦苦地开着面包车前来接机的陆经理。

        由于飞机是天黑时降落的，两位客人在飞机上已经用过晚餐。我们就直接送他们到国际金融大厦入住。陆经理开着面包车先走了，我陪着两位客人去前台登记，然后送他们去房间。

        以前我就听说过，外国人只有当两人为异性时，才有可能会住在同一间房间；如果两人性别相同，一定会选择分成两个房间住。不像我们，如果两个异性要住同一间房，则必须事先出示结婚证。而两个同性出差，为了节省经费，肯定选择两个人住在同一间房。

        没有悬念，三宅与课长每人各自开了一间房。他们两人的房间正好门对着门。我跟着三宅走进了他的房间。哇，房间好大呀！国际金融大厦的标准间，比起琼州宾馆的标准间，看起来要大好几个平方米。两张单人床也十分宽大。

        小郭希望我跟客人同住，以便拉近关系；我也希望三宅能主动留我在这儿住，让我也享受一下这里的奢华。不过，很遗憾，三宅没有丝毫留我在这儿住的意思。小郭完全是以中国人之心度日本人之腹。人家日本人没有两个大男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习惯，我不能赖在这个房间里给中国人丢脸。看着三宅一脸的疲惫，我知道他需要休息了。于是我赶紧告辞，离开了他的房间。

        按照我临走时和三宅的约定，第二天早上九点钟，我和陆文开着面包车来国际金融大厦接他们。

        陆文先领着三宅和课长在公司里走了一圈，然后再带他们到进出口一部的办公室里喝茶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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