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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七 难觅真凶(三)


“自不会是单先锋,但说到同一源性……”程方愈沉吟起来。

        “程左使知道什么?”君黎道。“是否还有与单先锋蛊学同源之人?”

        程方愈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

        “单先锋的蛊术从何学来我也不知晓,不过当年他确实曾将蛊术教过一个人;作为交换,那人将易容术教给了他,所以——易容术、蛊术——那人的确也是都会的。只不过……那人已死了许多年了。”

        “我师父朱雀你们也以为死了许多年了,还不是好好活着。”君黎冷语道。

        “他不一样。我亲眼见他气绝身亡,他……他死得十分之凄惨,尸身如此,也断无可能再有生机。”

        “他既然擅长易容,便可能将他人易成他的模样,假死于你们面前。”

        程方愈还是摇头,“不会,那人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什么样非死不可的理由?”君黎想象不出来。

        程方愈叹了一口。“此事说来话长。君黎,你对我们青龙谷中之事所知已多,我亦不当你是外人——我说的这个人——原是平儿的生父。”

        “程平公子的……生身父亲?”君黎吃了一惊。

        “你知道平儿是我养子。他父亲复姓慕容,不过——此姓只是掩人耳目,他原该姓赵,是昔年康王留在异乡的血脉。”

        君黎虽早猜过程平身份,却也是第一次听人说到确实,闻言还是微微一震,道,“若关联重大,左使也不须与我细说。”

        “有什么重大不重大,此事早已过去经年,再者,你若去问朱雀,他只会比我知晓得更加清楚。”

        “我师父也知道?”

        “当然知道。当年慕容想要重归禁城,夺回原该属于他的地位,怂恿他如此做的人便是朱雀。若没有朱雀,单凭慕容自己,怕连迈出第一步都不可能;当然了,若没有朱雀,或许慕容也不会踏上那条路,终至死于非命。”

        他叹了一口,“多余的我也便不讲了,就说慕容那时与单先锋结识——那时单先锋还是朱雀山庄的人,慕容便是他结识之后引见给朱雀的。起初他与慕容关系尚可,慕容精擅易容之术,而单先锋精研蛊术,便以一换一,互为学用。慕容虽然也算聪明,但远比不上单先锋,自然没有他学得快,而单先锋又时常要各处行走,不能久留一地,便将记载了蛊术的书册秘笈给了他自看——”

        “你是说单先锋的蛊术有留下书册。”君黎皱眉。

        “有。”

        “那——慕容前辈的易容之术,可有书册?”

        “这个我不知,或许也是有的。”

        “倘若有,应该也在慕容前辈那里吧?”

        “不错。”

        “那么……那位慕容前辈倘若故去,他的书册也可能为后人所得,对么?”

        程方愈已知他意。“你是觉得即使今日之事不是慕容,也是有人得了他的遗物,自其中学得,是么?”

        “至少是一条线索。不知这位慕容前辈的遗物下落何处?”

        “就我记得,应该是交给了林芷才对。”

        “林芷?是谁?”君黎惑道。

        “……是我娘。”刺刺在一旁轻声道。

        君黎一时恍然,竟至失语。刺刺的生身母亲,也便是程平的母亲——那个叫林芷的女子,本应是慕容的妻子。

        “但是……我没见过你们说的这些东西。”刺刺又道。

        “你母亲生前,可与你们说起过与慕容有关的事情?”程方愈道。

        刺刺垂首摇头,“我没听她提过。”

        程方愈沉吟了下。“刺刺母亲故去的时候,三个孩子年纪都还小,有些事也未必记得那么清楚。不过,照常理来讲,如果慕容的遗物中当真有这两册书,那么给了林芷之后,她理应是会给平儿的。可平儿那时来到青龙谷,行囊之中也确是不曾见到,而且,他在程家这么多年,我并未见他练过易容或是蛊术。”

        “如果她不曾给呢?”君黎问道,“或是平公子不曾携带,那么——是不是还在百戏村?”

        说着却又自己摇了摇头,“也不是。如果已经有其他人学了这两册书,不管是从哪里得到的,总也不在百戏村了。”

        “对了,那面具还在我这。”程方愈想起一事,自怀中取出一物来,正是方才自那少年脸上剥下的人皮面具。“我不懂得看,刺刺可懂?看看是不是与你爹会的是一路,倘若不是,倒也不必纠结于这条线索了。”

        刺刺接过来,君黎又道:“没叫单先锋看看吗?”

        “他方才问我拿了看过,又还给了我,没说什么。先前哪曾想到这一节,我便也没多问。”

        君黎不语。程方愈是没有想到,可是以单疾泉的才智,以他对往事的了解,他多半也想到了这一层。为了找到这“神秘人”,他总会追查下去的。

        如此一想君黎心中也轻松了几分,问刺刺道:“怎么样,能看出来吗?”

        刺刺微微皱着眉,道:“与我学的是差不多,但我真的不知别家之详,所以——不知是否会是巧合——因为易容术就算流派众多,可要模仿的是人皮,人皮就是那样,各家最终用的材质和方法也说不准就殊途同归,大概不似蛊术,各有各的心法。”

        君黎也摸了一摸那人皮面具,触手与刺刺前些日子给自己戴的面具确实十分相似,想来竟极有可能真是同源。

        “也只能从慕容前辈的遗物这一层去想,还更合理些。”他开口道,“否则,更不知会有什么其他流派之人,倘与我们毫无关联,又偏要来搅弄是非。”

        “这所谓的‘神秘人’——我听单先锋与教主也一直在争论,教主好像知道他的身份。”程方愈道,“只是教主不肯说,说不定真与旧人有关也未可知。”

        他说着,似乎也觉与君黎细说拓跋孤的言行多有不妥,一时又缄口不言。君黎意会,岔开道:“左使还没有说到,那位慕容前辈有什么样非死不可的理由呢?”

        “这个……”程方愈有些犹豫,“这关系到……关系到刺刺的母亲一些私事,只怕……”

        “是我娘亲的事情?”刺刺踌躇道,“是不是……是不是和我爹也有关?”

        程方愈默认不语。

        刺刺咬了唇。她虽然年少,可也不是没暗自想过母亲当年是为何在程平出生还没多久,原不该见异思迁的时候,便又与父亲生下了自己和无意。她可不信母亲是水性杨花之人,她更不信父亲会夺人所爱而后又弃人不顾,但此事无从去问,心中只是百思难解。

        她想了又想,还是决意道:“程叔叔就告诉我吧。”一顿,“君黎哥的许多事情,他……他也没有瞒我,所以……所以……也是不用瞒他的,反正,就算你不说,他……他不是一样可以回去问朱雀吗。”

        不过程方愈的烦恼似乎并不在于君黎。他还是皱了会儿眉,才道:“那好,我试与你们说说。”

        他叹了一口。“这事情还是要从慕容这个人说起。当年他与朱雀所谋失败,固然是因为你爹后来倒戈相向,但若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慕容此人——其实格局甚小,担当不起那样的大任。朱雀和他相处日久,也渐渐发现了这一点,但慕容的身份是世上独一无二,朱雀也没有别的选择,甚至他还想,如此一来,慕容成不了气候,反而更易掌控,成为他的棋子。

        “却没想到——慕容平日所思,甚至逃不出多疑与善妒之困。他与你母亲林芷自小相识,原是情投意合,不作他想,可他出于独占之欲,竟向林芷下了‘恨蛊’。

        “我先前不是说么,慕容的蛊术是向你爹学的,但进境甚慢,蛊术并不精。‘恨蛊’应是蛊术之中艰深之学,就算你爹都不敢擅用,可他一个初学之人,只不过在书中自看了几行,却竟敢妄自行事。如果单先锋早发现了此事,大概根本就不会带他去见朱雀的。”

        “恨蛊”一事,君黎忆起当初曾在送程平去关老大夫那里时听过那么一句,但却并不知其详,当下问道:“‘恨蛊’——下了便又如何?”

        “下了便又如何?”程方愈摇头道,“恨蛊可令施蛊者与受蛊者之间产生一种联系,若二人中有一人死了,另一人旦夕间亦会性命不保。”

        刺刺大是惊讶,“有这样的事?可是娘亲她……”

        “你可莫要以为慕容是为了与你娘同生共死。”程方愈打断道。

        “那他是……?”

        “恨蛊还有一用。”程方愈道,“受蛊之人……再不可与旁人有染,否则会立时身亡。若是这样死法,联系立断,施蛊之人并不会受殃及。我说了,他多疑善妒——所以这应才是他下蛊的本意吧。”

        刺刺忍不住轻轻“哦”了一声。君黎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大致想来,是慕容担心林芷会背叛了他。无论如何,此举总是冒险,一个人会做出这样事来,必是他觉得受到背叛的可能极大了。他不便就此细问,只道,“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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