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大凶
胙肉,在国祭活动中,对能分到的胙肉的官员来说,都是一份荣誉,至少要表现出感恩涕零的样子吧?
可公孙鞅看着前面两个混蛋,他的心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这俩家伙竟然还嫌弃肉不好吃,太欺负人了。自己还在担心到时候分肉的时候,没有自己的份。这才尴尬了,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最后看到别人都是满载而归,而自己把脸丢在地上让人踩着玩,太欺负人了。
可谁让自己是个下大夫呢?
要是刚出仕的时候,公孙鞅对于下大夫的身份连想都不敢想。太高了,小心脏有点受不了。他甚至回忆,公孙家族在他这一房,当过下大夫官职的是那一位先祖?
更不要说参加国君身份主祭的国祭了,更是想不到的荣耀。要是回老家,他可以在村口的大树下吹一年的牛逼。可是人是有贪念的,参加了祭祀之后,就想着分胙肉,分到了胙肉之后呢?估计会嫌弃自己的官职太低,没办法实现自己的理想。
但很不幸的是,到了分肉这一步的时候,公孙鞅被拦住了。
公孙鞅从小到大,连闻过胙肉的味都没有闻过,今日这场面,恐怕最后……他也分不到胙肉。
毕竟,他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下大夫,混迹在卫国顶级权贵之中,很容易被遗忘。他甚至心头有点焦急,心头就一个想法,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心里说什么也不甘心啊!小的时候,他爹还在,就给他说当年公孙家的太爷有多厉害,每次国君祭祀,他们家都能分到胙肉,这么大一块,说话间还用手比划了一个肘子般大小的肉块,一脸的傲娇表情。
可惜,这属于家族昔日的荣光,只留存在公孙鞅父亲的记忆里。
甚至连公孙鞅的父亲,也没有这等荣耀,获得国君亲自切下来的胙肉的荣誉。他爹做过一任小官,算是士一级的官员,算是小吏。还是在乡下的城邑之中,连帝丘的城门楼子都没有见识过,着实让人感慨。
公孙鞅的心头有一句话,如同一个闹腾的幼童般,执拗的声音一遍遍的在心头想起:“我要吃。”
“我要吃。”
“我一定要吃。”
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公孙鞅却心里打起鼓来,他能分到吗?
恐怕真没有多少机会,毕竟下大夫,又称为嬖大夫,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边缘官僚。而在官场,尤其是在祭祀活动之中,下大夫真的是后娘养的,经常遇到胙肉不够分的时候,被忽视掉的一部分官员。带着这份心情,当他看到边子白一脸凝重的对南卓说:“不吃!”心中的酸涩有多重,可想而知。
公孙鞅说什么也不能浪费了,目光盯着边子白的后背,直到这家伙感到浑身难受回过头来,才开口:“子白,那个,你的胙肉要是不吃,准备怎么办?”
“喂王八吧!”边子白理所当然道:“毕竟浪费不好。”
听到这句话,公孙鞅整个人都不好了,喂王八?难道他堂堂下大夫,要和王八争夺肉食?这也太掉价了吧?
可是他根本就不能体会到边子白的心情。病毒,看不到的病毒,对于边子白来说,简直要比看不见的阴谋更加危险。大肠杆菌,葡萄球菌属,热死环丝菌……还有很多他根本就没有记起来,想到吃下不干净的食物,最后一命呜呼的结局,他宁愿没有这份荣耀加身。
边子白仔细想了想,还是给狗吃吧,毕竟狗能吃腐肉,这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另外说一句,边子白是不吃狗肉的。不是以前不吃,而是发现这时代的狗吃屎的概率大的让人倒胃口,不敢吃了,被狗子连狗粮都没有混上的苦日子,给恶心到了。
公孙鞅满满都是怨念的眼神,让边子白点心心悸的错觉,这位大爷又怎么了?看人的眼神有点瘆人啊!
情不自禁之下,问了一句:“公孙兄,虽然小弟也知道浪费是可耻的,但是你要理解,这肉是昨天的,都不新鲜了。另外,你不是也有一份吗,小弟还是劝你不要去吃。这人啊,运气是人家的,命才是自己的。”
大难不死,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
可落在自己的头上,还是不要有什么侥幸的心思。
听边子白说话,有时候能把人给气死。边子白是中大夫,内史令,再不济,猪尾巴能分到一条吧?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分到牛肉。他能说肉不好了,不要吃。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简直就是招人恨。
可是公孙鞅呢?他就是个来充数的小透明,别说猪尾巴了,就尾巴上的毛也捞不着,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毕竟这场夏祭,出现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是太牢,牛羊猪三种祭品,都是整头一起煮的,量大肉多,可架不住人更多。客人不少都是国君,还有一些使团的成员身份不一般,就算是来的是仇人,作为卫国来说,在祭祀这一天出现的都是卫国的客人。首先满足客人的需求和面子,这才是一个主人最应该做到的事。尤其是华夏的传统,来的都是客,要是冷落客人,就是主人不会做人。
胙肉作为祭祀过程之中最后一道程序,也是最注重脸面的过程,卫公也好,太子训也罢,作为主祭人都不会冷落了使团客人。就算是卫国死敌的赵国,出使的庞爰也能够分到一份不错部位的胙肉。今日只讲礼,不谈怨。
可想而知,等到使团都分完之后,还有多少可以分?
南卓听两人说话有点好笑,边子白且不说了,这家伙惜命的很。别人说临阵脱逃,他第一个不信,但是边子白说……十有八九是真心话。
至于公孙鞅什么对胙肉有这么深的执念?
因为胙肉是一个贵族成长的第一步,是荣耀,同时也是从一个贵族子弟身份,进入官僚身份的基本条件。
士,一级的官僚就不说了,这是底层官僚,在军队中,多半指挥的百人队规模的士卒,整日琢磨的事应该是在战场活下来。
而大夫就不一样了,就算是下大夫,也有指挥一个旅的权力。五百人,要是运作得好的话,保命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就算是打败仗了,到时候投降,大夫是资格告知敌人,让家族或者国家出钱将他们赎买回去的高阶级贵族。
要是这个贵族,在祭祀的重要场合里,连胙肉都分不到。说明这个贵族并没有获得国君的重视,在官场属于被遗忘的一类人,毫无前途可言。
当然下大夫还有一种称谓,县大夫。也就是掌管一个县政务的最高官员,在秦汉之后,称为县令,或者县长。口万以上,称令;不足万人,称长。
还有一种下大夫叫城大夫,甚至比县大夫更加不如,因为城邑大夫是由封君任命的居多,属于是封君的左膀右臂,算不上官僚体系的一员。子路就做过城邑大夫。要是在内史府里,边子白继续咸鱼下去,公孙鞅很可能会倒霉到被发配出内史府。
最适合他的出路,恐怕就是城邑大夫,然后别所有人遗忘。
“糟了,好像出事了。”
南卓眯起眼睛,发现太子训似乎暴跳如雷的嘶吼着,但是没办法,他们站的地方实在太远了,根本就听不真切,但是熟悉太子训性格的南卓还是能够猜到一些太子训发怒的原因,这家伙肯定被卜人给戏耍了。
当然,也可能是太子训自以为是这样,而结果却是卜人不得已而为之。
而当边子白和公孙鞅看向出事地点的那一刻,他们看到的画面是这样的,太子训一脚将卜人踢了两个跟头,而卜人却趴在地上求饶不已。
这让参加祭祀的鲁公很不高兴,尤其是几个国君,都对太子训的表现毫无反应,正因为没有任何反应,才是最大的反应。
消息很快就从前头传了过来,由不得太子训恼火,因为祭祀的卜天结果很让人沮丧,大凶。
岁末大凶。
这就是为什么卜人被太子训打的原因。
更让边子白难以接受的是,得到这个结果的南卓和公孙鞅都信了,一脸凝重的仿佛要大祸临头。
边子白很想朗声高呼:“封建迷信害人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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